26. 始觉此身犹卧舟(三)

烛火只剩一簇微弱蓝色,谈话声已停下许久,三人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显。


尘封多年的旧事如今再悉数摊开,玉清风此刻竟比想象中平静得多。只是有些事亦涉及摇琴和封羽,倒令他俩默默消化了良久。


摇琴微蹙着眉:“难道从今往后,你便只能与混沌珠共生了吗?我虽与封羽封印住了它,但难保它不会再觉醒。”


玉清风凝聚一丝灵力在指尖,筋脉里那股异样之感已完全消失,混沌珠也十分平静,恍若方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一般。


“既暂时无解,便听其自然。”他收起灵力,淡淡道,同时心中也明白,他不能再留明珠多长时日了。原本带她回崇吾,除了为她尽快修复魂身,其实也存了自己一份妄念。他想,就留她在身边两三年,两三年便好。


但意料之外的事来得如此之快,超出他的掌控。方才发现自己差点杀了她时,心中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他隐隐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摇琴又问:“你打算就这样瞒着她?”


玉清风轻声问:“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摇琴心知玉清风失了仙元,混沌珠又突发异状,诸多事以后便难以预测。若明珠魂身修复,再回到凡间茫茫人海之中,确比她留在崇吾要安全许多。


“那她呢?你为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若她知晓,她能心安理得?”


玉清风眼神微变,最终只道:“璇乌已是她前尘往事,今世她是明珠,便只用做好‘明珠’。其余不必再提。”


遗忘,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摇琴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又咽了下去:“你将掌印和盟首印交出,这段日子好好养伤,宗门之事,自有我和封羽来应付。”


玉清风默然一挥手,两枚印章浮现,摇琴收入袖中。


封羽跟在摇琴身后,欲出静室。二人推开屋门,停在了门口。明珠站在门外,目光直视过来。


似有万般情绪在三人眼神间传递,却未有一人出声。最后,二人默然走出了灵犀阁。


明珠来不及思考他俩神色的古怪之处,急不可待奔进静室。玉清风此刻衣衫齐整,脸上亦干干净净。除了唇色仍有些苍白,看上去与平日无二。


“掌门大人,你怎么样?”她担忧地问。


玉清风轻笑:“我没事,你放心。”


“那方才是怎么回事?我见你身上有颗奇怪的珠子。”


玉清风避开她的眼神,垂首道:“那......是我养在身体里的灵珠。今日我动用太多灵力冲撞了它,一时异变,才导致方才的局面。”


一半真,一半假。他总算明白,谎言一出口,便是永无止境。


明珠不解:“那掌门为何要将它养在体内?”


“自是对修行有益。你放心,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以后我定会留心。”


他简单几句便想将今日之事盖过。可明珠心知,若真如此简单,方才封羽就不会露出那般骇人表情,并立刻将摇琴也叫上明月台。而中途开门,她看到掌门赤着上身,摇琴手上拿着鞭子,隐隐带着血迹。


她又问:“那方才,摇琴大人为何要鞭打掌门?”


玉清风闪烁其词:“我......犯了戒律。师父不在,摇琴身为师姐,自可代他惩戒我。”


明珠定定看着他。她与掌门相处这几个月,知晓他虽少言寡语,但若开口,从不遮遮掩掩,皆有话直言。现下见他吞吞吐吐,心下立即明白过来——他在说谎。


他有什么事,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真是这样吗?”明珠注视着他,玉清风却缄了口。


气氛凝滞之际,门口又响起脚步声。封羽再次踏入静室,将一个药匣放在了玉清风身前桌案上。


他毫不避讳明珠,对玉清风的眼神示意也视若无睹,将药匣里的膏药一一拿出,道:“这些是我亲自调配的,有益伤口愈合。你记得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


封羽以前可没少挨玄冰鞭打。只是如了下手并不重,往往只象征性地抽他一鞭,挨个一两日便过去了。但打得多了,身上难免留疤。这些,便是他特意针对鞭伤调制的。


玉清风对明珠道:“你先回房吧。”


又让她回避?明珠一动未动。


玉清风无奈,又道:“封羽要替我上药,你在此多有不便。”


封羽闻言眉一扬:“谁说我要替你上药了?两个大男人涂涂抹抹的像什么样。再说,我可懒得每日两次上明月台来。”


他将药膏塞到明珠手中:“小明珠,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玉掌门就拜托你了。切记要用手心将药膏搓热再抹,效果才最好!”


他说完,也不顾玉清风眼神阻止,径直出了静室。


他分明就是故意!玉清风心中窝火,却又不敢在明珠面前表现出来,此刻,她正手拿药膏静静看着他。


“将药放这里吧,我自己来。”


明珠问:“掌门大人难道不是伤在背部吗?如何替自己上药?”


玉清风一时噎住,迟疑道:“此伤并不严重,就算不上药也可,休养几日便好。”


明珠语气也急了起来:“只是上药而已,掌门大人为何如此推脱?”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已起身走到他身后,随即便征在了那里。


他后背的衣衫已完全被血浸染,一片殷红,连发丝也被渗出的血染成了红色。方才与他相对而坐时,她竟一点也未察觉他伤得如此之重。


明珠跪坐下来,怔怔看着他身上的血,低声喃喃:“摇琴大人何以下如此重的手......”


玉清风安慰道:“只是打了几鞭子,看着吓人而已。封羽以往挨的鞭子可比我多,他还不是生龙活虎的。”


他的安慰似乎并未起任何作用。明珠默不作声地撩开他的头发,脱下他的外衫,语气有些低沉:“掌门大人,你解一下里衣。”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情绪,那番“男女有别”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默默松开了里面的衣衫。


伤口上竟还冒着微微寒气,是玄冰残留所致。明珠皱着眉仔细清理了冰渣,随后依封羽之言,将膏药涂抹于手心,搓至温热,敷在了伤口之上。


她涂抹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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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翼,生怕自己用力太过。玉清风此刻微低着头,任由她摆布,二人皆静默不语。被她抚过的地方确实不似方才那般疼痛,不知是因膏药,还是因她掌心的温度。


良久,明珠方道:“涂好了。”


衣衫虽已被血染脏,玉清风还是将其穿戴齐整。而她看着他,似言有未叙。


“怎么了?”玉清风问。


“掌门大人,你有事瞒着我,对吗?”


玉清风的心漏掉一拍。


明珠神色平静道:“你身体里那颗珠子,不像是你口中所说的灵珠。你日日与我一起,又何曾见你犯过戒?可摇琴大人既罚了你,自是有理由的。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只是,我真的很担心你,也不喜欢隐瞒和欺骗。希望以后若有何事发生,我与掌门大人都能做到坦诚相待。可以吗?”


她如此郑重其事,玉清风却没办法轻易点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我......会尽量坦陈。并非是想骗你,而是有的事......实有难言之隐。”


明珠听了却轻笑:“坦诚相待并非是让掌门大人事事告知,你现在就是在坦诚了。”


她一边收好膏药,一边道:“这段时日我会自行修炼,掌门大人切莫再乱动真气,好好养伤罢。”


明珠走后,玉清风又在静室独坐了许久,随后起身回了卧房。他换了身干净衣衫,走到床尾那幅画像前,静静看着画上那只小黑鸟。


“你好像一点没变。”他沉声喃喃自语。


方才摇琴说过的话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他不禁生出一丝自我怀疑。他自以为是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他拼尽力气让她活下来,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死亡,对她而言是否也是一种解脱?


玉清风闭上眼,沉思良久。没有得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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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明珠在去仙音池前,都会定时给玉清风上药。封羽的药确实很管用,不到半月,伤口便已恢复一半。只是明珠仍拒绝玉清风带她修炼,只默默将之前所学复习了多遍,倒掌握得十分娴熟了。


这日,玉清风突然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明珠问:“去哪里?掌门伤未痊愈,还是好好休养要紧。”


玉清风道:“无妨,已好得差不多了。”他不顾她阻拦,御剑带她往天边飞去。


二人落在一处一望无际的海边。


“这是哪里?”明珠问。


玉清风道:“此处为天之涯,此海唤作无尽。”


无尽海边生长着一片比人还高的莲叶,密密丛丛如森林一般,遮天蔽日。明珠安静看着面前的海。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熟悉之感:“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她缓缓向海走近,“所以,这里便是天的尽头吗?”


“过了无尽海便是。不过,我也未曾真正去过。”玉清风回道,施法招来海边一条莲叶做的小船,踏步走了上去。


“上来吧。”他看向她。


明珠未做迟疑,跟着走上了船。


海风吹过,船身悠悠荡向莲叶深处,往天之尽头缓缓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