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城门外，北疆大军整装待发，铁甲寒光映着萧瑟的秋日。文悬一身银甲，立于军前，高挺鼻梁上，那粒朱砂痣在冷冽的风中愈发鲜艳夺目。

萧檀心一袭素色斗篷，策马而来，马蹄踏碎满地枯叶。

她翻身下马，径直走到文悬面前，从袖中取出一条青玉带。

那是南阳侯府世代相传的宝物，据说能护佑佩戴者平安归来。

“文悬。”她轻声唤他，指尖微微发颤，“这个……你带上吧。”

文悬垂眸，看着那条青玉带，玉色温润，如她一般。

他缓缓摇头，拒绝道：

“萧姑娘，这太贵重，属下不能收。”

“就当是我借你的。”萧檀心执拗地递过去，“等你凯旋，再还给我。”

文悬沉默片刻，终于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冰凉如玉。

他低声道：“多谢萧姑娘。”

萧檀心深吸一口气，忽然上前一步，亲手为他系上玉带。

她的动作轻柔，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檀香。

文悬浑身僵硬，心神俱乱。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却终究没有推开她。

“文悬，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檀心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文悬看着她，忽然笑了：“好，属下答应萧姑娘。”

远处，城楼之上。

李烨站在阴影处，死死盯着这一幕，指节捏得发白。

“砰！”

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大理石围栏上，粗糙的围栏划破皮肤，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疼痛。

“萧檀心……”他咬牙切齿，眼中翻涌着滔天的妒火，“你竟敢……”

他从未见过萧檀心这样温柔的眼神，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

哪怕是对他，她也从未如此珍而重之。

而现在，她竟将家传的青玉带，亲手系在一个低贱的侍卫腰间！

而那根象征着萧家贵婿的青玉带，原本该是属于他李烨的。

大军启程，尘土飞扬。

萧檀心站在原地，望着文悬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她不知道的是，文悬在马上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唇边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可测的决绝。

而城楼上的李烨，缓缓松开鲜血淋漓的手，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北疆的风雪如刀，割裂了整整三个春秋。

当文悬再踏入京城时，昔日清雅如玉的谋士已成铁血将军。

这三年，他前线厮杀，屡立战功，已经官至四品。

银甲染过胡虏血，腰间青玉带却始终未损分毫。

那是当初萧檀心亲手为他系上的。

南阳侯府，正厅。

“末将文悬，求见萧姑娘。”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青玉带，脊背挺得笔直。

“文将军请起。”南阳侯指尖敲着黄花梨案几，“小女如今正在备嫁，不方便面见外男。”

青玉带在文悬掌心泛起寒光，他在刚刚回京时，就已经听说了毅王府世子正和南阳侯府嫡女重新议婚的事情。

“侯爷，末将此来正是为——”

“住口！本侯知道你想说什么！”南阳侯突然拍案而起，“区区娼妓之子，也敢肖想我南阳侯府的嫡女？痴人说梦！”

满堂哗然。

文悬瞳孔骤缩，指节泛白。

那粒朱砂痣红得滴血，却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末将虽出身微贱，但军功在身，愿以全部俸禄为聘——”

“荒唐！”萧氏一位族老拄着拐杖冷笑，“你娘是秦楼楚馆的婊子，你连族谱都进不得的野种！我们檀心可是要做皇后”

“三叔伯慎言！”

珠帘猛地被掀开。

萧檀心一袭月白襦裙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她身后，李烨正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蟒纹，今日，显然是他“恰好”带她来前厅“散心”。

满京城人人皆知，今上病重，性命攸关，早已经写下了遗诏，大行之后，便由毅王世子李烨继位。

如今，李烨名为毅王世子，实则已经拥有了东宫太子的地位与权力。

文悬闻声，慢慢抬了头。

三年不见，萧檀心眉眼更添风华，只是看向他时，眼底有他读不懂的哀戚。

“文将军。”她声音轻颤，“青玉带你不必还了。”

“檀心！”李烨突然笑着揽住她肩头，“文将军如今是朝廷新贵，你该道声恭喜才是。”

指尖却暗中发力，掐得她生疼。

文悬缓缓起身。

银甲碰撞声里，他忽然解下佩剑扔在了地上。

“世子殿下，末将…今日来之前，先去王府拜会了毅王。”

文悬不卑不亢地说道。

而后，他又慢慢看向萧檀心，柔声道:

“萧檀心放心，这辈子，末将非卿不娶。”

南阳侯暴怒，斥声道：

“快来人！把这个狂悖之徒给本侯撵出去！”

“且慢。”

毅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父王……你怎么来了……”李烨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老王爷踱步而入，并未理会李烨，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文悬：“本王传皇上口谕，文将军即日起调入京城，封为三品殿前司统帅。”

李烨听罢，笑容僵在了脸上。

暮色染血时，文悬独自走出侯府。

转角处，萧檀心的贴身婢女青柳蓦然出现，递上一方绣着白山茶的帕子：

“文将军，姑娘说她等您。”

帕角一行小字：“宁做将军妻，不为世子妃。”

不远处，萧檀心的另外一名侍女，沈如含，如同鬼魅一般隐匿在暗处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