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庆帝临幸妃子】
夜色沉沉,细雨无声地洒落在青砖黛瓦之上。
太子独坐案前,烛火摇曳间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
侍女蜷缩在角落,眉眼间确有几分与李云睿相似之处,那抹似曾相识的倔强神情,仿佛一根刺扎进他的心口。
“殿下……奴婢……”
侍女的声音轻若蚊呐,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寂静的夜里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
太子猛地起身,脚步踉跄却不肯停歇。
他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朦胧的宫墙,喉结滚动:
“姑姑常说后宫争斗难测,可她又何尝不是推我入这漩涡之人?”
话音未落,一阵急雨扑打窗棂,水珠溅入屋内,在地面晕开点点湿润。
侍女颤抖着抱紧双臂,想起姑母特意将自己调到东宫当差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时春寒料峭,姑姑的手却比冰更冷:“阿妍,你既是我侄女,就该为姑姑分忧。”
“殿下,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侍女垂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雨声渐密,混合着远处传来的更鼓,一声声催人心魄。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太子紊乱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太子突然转身,衣袖带翻了案上的茶盏。
白瓷落地的脆响惊得侍女瑟缩,却见太子只是呆呆望着满地碎片:
“姑姑总说要制衡各方势力,可她如今这般步步紧逼,终有一日会反噬她自身!”
雨丝随风飘入,沾湿了太子的衣襟。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尽是苦涩:“你瞧,连老天都在哭。”
侍女抬头,看见太子眼中闪烁的泪光在烛火下泛着微芒。
那一刻,她恍惚看见了那个在御花园里教自己识字的翩翩少年。
可那个人,已经被太子杀了。
“殿下……”她刚开口,却被太子抬手制止。
“你走吧。”太子的声音突然平静,“明日就说病了,莫要再来东宫。”
窗外雷声隐隐,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照亮了侍女脸上未干的泪痕。
待脚步声远去,太子独自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
这只是权谋漩涡中的一朵浪花,却仍无法忽视自己心头涌动的情愫。
远处传来守夜侍卫的脚步声,混着雨打芭蕉的轻响,在这漫长黑夜里交织成一曲无人能懂的哀歌。
远去的侍女,却在雨幕之中,被人一刀封喉。
离开,只是一时谎言罢了。
……
……
翌日清晨,天光微明,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太子尚在梦中,忽听得外间脚步杂沓,有侍从低声急唤:
“殿下,二皇子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吱呀”一声,门扉已开,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夜残的寒意。
太子尚未起身,身上锦被犹暖,睁眼见二皇子立于床前,神情凝重,双目红肿,似是彻夜未眠。
他欲披衣起身,二皇子却摆了摆手,道:“你还是躺着吧,反正估计以后也要长久躺着。”
随即沉声开口,语带颤音:“范清越没死,李云睿也没死,更有密报传来,叶流云重伤逃遁,生死未卜。”
此言一出,如雷贯耳,太子顿时清醒。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二皇子,半晌方开口:
“不可能!叶流云乃大宗师之境,岂能轻易重伤?
更别说范清越与李云睿……你我布局众多,怎会杀不了他们?”
二皇子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我亦不信。然消息确凿,不可不信。且另有情报,那支私军已在边境之城站稳脚跟,不出三日,消息必传入京都。”
室内一时沉寂,唯窗外鸟鸣啁啾,仿佛世间一切皆安然无恙,唯有二人眉宇间满布愁云。
太子缓缓坐起,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才低声道:“难道……我们输了?”
二皇子默然不答,只是望着窗外交织的光影,眼中似有一丝悲凉。
他曾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棋盘上走子,谁知到头来,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枚卒子,任人推来搡去,不知归处。
窗外阳光渐盛,屋内却愈发晦暗。
太子低头沉思,心中千回百转,尽是不甘与惊惧。
他想不通,为何谋划那么多,竟会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他更想不通,范清越何以不死?
那人不过一介书生,却屡次坏他大事,如今更是成了他心头最刺目的阴影。
而二皇子则站在原地,心绪复杂。
他虽为皇族,却深知在这座宫墙之内,亲情最是薄如纸。
他从未真正信任过太子,也从未真正相信过那位皇帝陛下。
此刻,他觉得自己只是个看不清前路的人,在权谋与道义之间挣扎徘徊,如今局势突变,他也只能随波逐流。
两人对坐无言,良久,太子忽然冷笑一声:
“既然他们还活着,那就再设一局,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二皇子抬头望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终是轻轻颔首,低声道:
“好。”
阳光洒进窗棂,落在案几之上,照得尘埃飞舞。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阴谋与恩怨,也不过是飘浮于光影之间的微尘,短暂而虚妄。
然而,宫墙之内,无人敢轻视哪怕一粒尘埃。
……
……
庆帝自宁才人榻上起身,朝阳正斜斜地洒入宫中,照得那帘幔间一片朦胧。
昨夜皇帝难得宿于此,此刻的宁才人鬓乱钗横,面色苍白,四肢无力,仿佛被抽了骨似的,靠在榻上动弹不得。
庆帝瞧她一眼,嘴角微扬,似满意,转身踏出殿门。
外头清冷之气扑面而来,他披着睡袍,却未束冠,脚步尚未走远,便见一太监急匆匆奔来,脚下踉跄,几乎跌倒。
那人喘着粗气,跪地叩首,口中急道:
“陛下,不好了,边城……边城陷落!”
此言一出,四下鸦雀无声,连风都似停了一瞬。
庆帝眉头一皱,目光如刃,冷冷落在那太监脸上,半晌不语。
片刻后缓缓开口:“哪个边城?”
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寒意。
太监额头贴地,颤声道:“是北境……范阳。”
话音刚落,天光虽明,然日头已失其暖,唯余冰冷刺骨。
太监低头不敢言语,只听得远处传来宫鸟哀鸣,似知将有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