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振妻纲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逆的脸上。

火光在他雌雄莫辨的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暗香浮动。

扶楹垂眸轻抚着怀里熟睡的团子,没有回头,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平静,连额心绯红的朱砂痣都透着冷漠,好像并不在乎逆会怎么选择。

逆的紫瞳里满是阴冷与死寂,眼底翻滚着化不开的阴郁。

他全然无视不夜侯的话,目光静静看着扶楹,修长的指尖拉住她的衣摆。

逆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力道克制得近乎颤抖。

他没有出声,可那泛白的指尖与低垂的眼睫,却表现了他近乎执拗的决意,显然,对他而言,没有人比扶楹的心意更重要。

扶楹微讶,转头看向逆,她以为他会和不夜侯联手。

毕竟,对逆而言,强制的占有欲,才是他感受爱的唯一方式。

“嗤,蠢货。”不夜侯冷笑一声,脸上妖异的彩色蝶纹骤然亮起,荧光流转,自颊侧游走,顺着颈侧优美的线条蜿蜒,直达脊骨。

随着“嗤啦”一声裂帛之音,其后背陡然展开硕大的十二蝶翼。

蝶翼伸展足有数米,如彩虹般绚烂,每一片都在火光与暴雨中折射出迷离的幻光,华美至极。

不夜侯倏然腾空掠起,十二对蝶翼轻轻舒展,泼洒着荧光闪烁的粉尘。

扶楹眉尖骤然一蹙,抬眸望向满天飘零的粉尘,轻轻遮住团子。

下一瞬,逆攥着她衣摆的手指猛地痉挛,指节青白。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紫瞳中的阴冷陡然被恐惧撕裂,额心的九星纹路竟也寸寸崩裂。

不止是他。

挡在她身前的白沧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捂着头,神情极为痛苦。

螣墨绿的竖瞳剧烈收缩,蛇尾不受控地横扫而过。

几人里,也唯有清澜好一些,他眉头紧锁,灰棕色的瞳眸里情绪翻滚。

场面顷刻间陷入混乱,好似所有人都被拖拽进了深渊梦魇中。

而稍远一些的星空和墨言虽也面色发白,但勉强还能站立,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抬眸看向不夜侯时,满是凝重。

他的蝶翼粉尘,竟能勾起人心里最深的恐惧。

不夜侯足尖轻点,落于竹屋顶上,十二蝶翼折射出妖异的冷光。

他垂首俯瞰众人,唇边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暴戾的嗓音似带着蛊惑,如情人间的絮语:“乖……撕了她。”

四个字裹挟着腥甜,钻进了那些被梦魇侵蚀的灵魂深处。

逆,或者说落蘅,盯着扶楹,紫瞳里萦绕着杀意。

白沧、螣,乃至墨言和星空,都有些不受控,纷纷化作兽形,裹挟着杀意,从不同角度朝扶楹的咽喉心口袭杀而去。

不夜侯的言语蛊惑,勾起了他们心里最深的痛楚,与蝶翼粉尘的致幻效果交织,令所有人的心魔具现为了同一个杀戮目标。

——扶楹。

还真是好一个心机绿茶男。

扶楹怒极反笑,眼底寒芒乍现。

她手腕一抖,寒霜长鞭在空中劈出刺骨寒光,可鞭风还未扫落,周围蛰伏的虫潮又开始蠢蠢欲动,竟配合着落蘅等人,让她一时腾不出手。

毒虫铺天盖地如附骨之疽,落蘅等人杀招频出。

扶楹要护着团子,被逼得撤回长鞭,鞭风在身前抽出一道冰凌屏障。

忽然,身后腥风骤起!

墨言所化的猩红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森冷的獠牙滴落毒涎,欲要咬上扶楹后颈,那股子凶劲儿,仿佛即便同归于尽,也要咬穿她的咽喉。

腥风掀起扶楹的发丝,露出后颈的一抹雪白。在蟒牙距离肌肤仅剩半寸时,顿住了。

一头矫健的雪豹扑杀过来,利齿如刃,狠狠咬住墨言七寸。

雪豹尖锐的獠牙贯穿巨蟒鳞甲,毒血喷溅而出!

墨言痛极暴怒,蟒尾如钢鞭一般反抽在雪豹脊背上!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雪豹皮毛瞬间洇开血色!

他口中吐出血沫,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灰棕色的兽瞳里翻涌这近乎执拗的凶性,顺势将蟒头掼向地面,轰然砸出巨大裂痕!

雪豹松开染血的獠牙,如闪电般跃至扶楹身前。

他前爪深深扣入地面,脊背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

面对白沧、螣、星空等人的杀意,他没有半分退缩,喉间滚出低吼,尾巴却小心翼翼把扶楹往安全地带拨了拨。

不夜侯从屋檐上轻盈落下。

他微微倾身,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雪豹,似觉得有趣,忽而歪头一笑,颊侧的蝶纹妖异至极:“你居然能不受我的蝶翼粉尘影响?”

“清澜啊清澜,我倒真是小瞧你了。”

扶楹也凝视着挡在身前的清澜,他的兽形优雅矫健,虽不及白沧那般庞大,却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坚定地护着她。

扶楹望着清澜紧绷的脊背,忽然就明白他为何能挣脱不夜侯的控制。

清澜此人,骨子里透着一股疏离,清冷孤绝,世间万千迷障,于他而言不过浮云过眼,正如一开始,唯有他能识破她“花花”的伪装一样。

纵然不夜侯有蛊惑众生的幻术,在他这颗玲珑心前,都是徒劳。

“清澜,你……”不夜侯眸子微闪,眸光流转着诡谲的光彩。

话音未落,扶楹骤然抬眸,眼风如利刃一般:“闭嘴!”

空气瞬间凝滞下来,不夜侯唇畔的笑意冻结,七彩琉璃般的瞳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仿佛有剧毒的粉尘在眼底翻涌。

不夜侯冷笑一声:“你似乎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扶楹置若未闻,眼风都没扫向他,只凝视着清澜绷紧的脊线。

她忽然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被蝶翼鳞粉沾染的雪白耳尖,:“清澜,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能做到吗?”

扶楹指尖所过之处,那些蛊惑人心的鳞粉簌簌消散。

清澜利爪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耳尖抖了抖,那双永远清明干净的灰棕色的兽瞳倒映着扶楹的脸,泛起猩红,他重重点了点头。

“抱着团子,站到一边。”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清澜身形一晃,化作人形,单膝点地,鲜血从他唇边溢出,他抬手拂去,眉骨紧蹙:“那你……”

扶楹突然抬手,纤细的手指抵住清澜染血的唇,灵药滚入口中,瞬间缓和了他的伤势。

她顺势把团子塞进他怀里,静静盯着他:“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团子。”

清澜浑身一震,瞳孔剧烈收缩着,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好。”

不夜侯的冷笑适时响起:“真是感人的托付呢。”

他轻嗤一声,七彩眸子里满是冰冷:“可惜,你们……都得死!”

扶楹转身,看向似乎稳坐钓鱼台的不夜侯,再扫过周围双目赤红,全无理智的白沧、螣,他们眼中的杀意仿佛凝成实质。

“呵……”扶楹红唇掀了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的碎发,青丝垂落,一步一步走近不夜侯,脚下的地面如蛛网一般,裂开缝隙:“不夜侯,玩够了?”

“你是我的兽夫,做事这般莽撞,真是不讨喜。”

“今日,我便教教你,何为……振妻纲!”

最后三个字化作清冽的冷叱,霎时,漫天雷霆以一种极端震撼的姿态,横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