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煤堆前的较量
后半夜的食堂,静谧得能听见老鼠跑过梁木的细微声响。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何雨柱蹲在煤堆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粉笔。
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他在墙上开始一笔一划地记数。
今天晚上发面用了多少煤,炉膛里还剩多少,他都写得清清楚楚。
连小数点后两位,都没有丝毫放过。
张师傅端着一碗热水,缓缓走过来。
他哈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渐渐散开。
“柱子,至于这么较真吗?”
“刘铁根就是想找茬,你记再细他也能挑出毛病。”
何雨柱接过热水,指尖冻得有些发僵。
热水喝下去,像团火似的滚进肚子。
“越是想找茬,咱越得做得滴水不漏。”
“60年代的煤比金子还金贵,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咱食堂的煤都烧在了明处。”
墙角的麻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孙志国裹着件旧棉袄,正从破洞里往外偷看。
他从后半夜就躲在这儿,想抓个何雨柱“偷烧煤”的现行。
可蹲了大半夜,腿都麻了,也没见何雨柱多烧一块煤,反倒是把用煤量记得比账本还细。
这让他心里既着急又窝火。
忍不住往煤堆上踢了块小石子。
“谁?”
何雨柱猛地回头,手里的粉笔“啪”地掉在地上。
孙志国吓得赶紧缩回头。
连滚带爬地从麻袋后面跑了,棉鞋踩在煤渣上发出“咯吱”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何雨柱看着空荡荡的墙角,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只跟屁虫,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耗到底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刘铁根就带着两个背着磅秤的仓库保管员来了。
孙志国跑前跑后地搬凳子、递毛巾,活像个伺候主子的小厮。
“何师傅,早啊。”
刘铁根往磅秤上坐了坐,铁架发出“吱呀”的呻吟。
“杨厂长说了,煤耗的事不能马虎,今天咱得实打实称称,看看账上的数跟实际用的对不对得上。”
何雨柱指着墙上的记录。
“从上个月初一到今天,共用了三百二十五斤八两煤,炉膛里还剩四十七斤二两,都在这儿记着呢。”
“口说无凭,称了才知道。”
刘铁根朝仓库保管员使了个眼色。
“开始吧。”
两个保管员拿着铁锹往磅秤上装煤。
孙志国在一旁盯着,眼睛瞪得像铜铃,恨不得从煤堆里找出块石头来凑数。
可称来称去,连炉膛里的煤渣都扒出来称了。
总数跟何雨柱记的分毫不差,甚至还多了三两——许是夜里潮了点水。
“这不可能!”
孙志国急得跳脚,指着煤堆喊。
“肯定是你们称错了,再称一遍!”
“你瞎嚷嚷什么!”
仓库保管员瞪了他一眼。
“我们干了十几年仓库,称煤还能出错?”
刘铁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原以为能在煤耗上做点文章,没成想何雨柱把账记得这么死。
他盯着墙上的粉笔字,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其中一行喊。
“这一天用了十五斤煤,比平时多了三斤,怎么回事?”
何雨柱早有准备,从铁皮柜里翻出张纸条。
“那天是腊八,煮了两锅腊八粥,用的煤自然多了点,这是当时的伙房安排,张师傅和三个车间主任都签了字。”
刘铁根接过纸条,上面的签字龙飞凤舞,却个个都认得。
尤其是杨厂长的签名,虽然潦草,却带着他特有的弯钩。
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周围来看热闹的工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我就说柱子不会错吧!”
“刘科长这是没事干了?天天盯着煤堆看!”
“再查下去,怕是要数米粒了吧!”
刘铁根被笑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巴掌。
他猛地站起来,磅秤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笑什么笑!查账是厂里的规定!何雨柱,你别得意,这事没完!”
撂下句狠话,他带着孙志国和仓库保管员灰溜溜地走了,连磅秤都忘了带走。
王师傅捡起磅秤上的煤渣,往炉膛里一扔,火苗“腾”地窜起来。
“这帮人真是闲得慌,有这功夫不如去车间干点活。”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掉墙上的粉笔字。
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像无数细小的雪粒。
他知道,刘铁根说的“没完”,绝不是吓唬人。
杨厂长要是铁了心要整他,总会想出别的法子。
果然,下午的时候,李怀德急匆匆地来了。
他刚从杨厂长办公室出来,手里的搪瓷缸都没来得及放下,里面的茶水晃出不少。
“雨柱,杨厂长要在下周一开全厂大会。”
何雨柱正在切萝卜的手猛地一顿,刀刃差点切到手指。
“开大会?干什么?”
“还能是什么,”李怀德叹了口气,往灶台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
“说是要‘整顿厂风’,重点提一提‘某些职工目无领导、不服从管理’的事,我估摸着,是冲你来的。”
何雨柱的后背瞬间凉了半截。
全厂大会上点名批评?
这比查账、查煤耗狠多了。
60年代的工厂,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要是被当众扣上“目无领导”的帽子,以后在厂里就抬不起头了。
“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何雨柱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怕,是气的。
“你也别太担心,”李怀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已经跟几个老工人打过招呼了,真要是在大会上冤枉你,他们会站出来说话的。”
何雨柱看着李怀德,心里又暖又涩。
李厂长已经帮了自己太多,总不能什么事都靠他。
他攥紧了手里的菜刀,萝卜在砧板上被切成均匀的细丝。
每一刀都像是在斩断心里的憋屈。
“李厂长,谢谢您。”
“但这事,我自己扛。”
李怀德还想说什么,却被何雨柱坚定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知道,这个看似温和的厨子,骨子里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就像他炒的菜,看着朴实,却越嚼越有味道。
傍晚收工的时候,孙志国又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何师傅,听说下周一要开全厂大会?到时候可别忘了穿件干净衣裳。”
何雨柱没理他,只是把菜刀擦得锃亮,挂回墙上。
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映出他平静却坚定的脸。
他知道,下周一的全厂大会,将会是场硬仗。
杨厂长既然敢在大会上提,肯定做足了准备,说不定还会拿出什么“证据”来诬陷自己。
但他不怕。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没做过亏心事,就敢站在全厂工人面前,把话说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杨厂长为了整他,竟然会动用全厂大会这种阵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找茬,而是要彻底毁了他在厂里的名声。
夜色渐浓,食堂的灯亮了起来。
何雨柱坐在灶台前,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慢慢盘算着。
他得找些人证,比如王师傅、张师傅,还有那些吃过他炒的菜、愿意为他说句公道话的工人。
他得把这几个月的账册、签收单都整理好,万一杨厂长拿出假证据,他能当场戳穿。
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要是真被冤枉,大不了就回车间抡大锤,凭力气吃饭,总比受这种窝囊气强。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些暗红的炭火。
何雨柱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苗重新窜起来,照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下周一的全厂大会。
他等着。
不管杨厂长要耍什么花样,他都接招。
只是他没注意,窗外的黑暗里,有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食堂的灯光。
那是孙志国,他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何雨柱与工人喝酒,诋毁领导”。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