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替罪羊
哒、哒、哒、哒
钢笔在纸上有规律地发出敲击声,笔身在陈超的手中一转一停,形成了房间内独有的计时方式。
傍晚时分的光线已经不怎么明朗了,整个空间充满了橘紫色的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模糊了表情,弱化了欲望,让人看不出彼此在想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坐在背窗位置的田至方还是紧缩着手指,不停地在实木扶手上来回滑动,手心下方也因为汗湿潮了一大片。
“我跟她说了,软的硬的都用了,她……她不吃那一套,不对,是哪套都不吃,还说要跟我离婚。你是知道的,她那性子以前可没这么倔,大概是因为孩子的事……”
田至方声音有些颤抖,想说的话也自然没了章法。
“不,她本来就是这样的。”陈超没有再听,打断了田至方。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去了。
陈超心中有些后悔,要不是当初在翻看名单时发现舒曼长得很像田至方的亡妻,她也不会被选到那天的饭局上。要不是为了拉拢田至方入股资金,他也不会着急攒局。
第一次见到舒曼的时候,是个晴天下午。
那天周彦把舒曼从实验室蒙着眼睛带到了康养中心的接待室,这里宽敞明亮,地毯柔软,没有多余的家具装饰,也没有人会来。
舒曼很瘦,身上有很多极容易被忽略掉的针眼和创口,成先生这点做得很周到,每次实验都尽可能不留痕迹。
长期地用药和囚禁让舒曼走得不是很稳,摇摇晃晃地被推倒在陈超脚边的地毯上。
眼罩被揭开的一瞬间,明亮的光线像针像刺像万把利刃扎进了舒曼眼中,可是她没有抬手遮挡也没有闭眼闪躲,就任由着阳光那样穿刺着眼球,泪水直流。
是个人物,陈超心里这样想,因为他在舒曼眼中看见了活下去的欲望,没有情感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欲望,离开活下去的欲望。
陈超半蹲着靠近舒曼,这女孩大概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很多,瘦高苍白,但风韵是极好的,是能够让男人一眼沉沦的,尤其是田至方那种明里要名声暗里图享乐的伪君子。
那天下午陈超说很多,也问了很多,但舒曼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想离开吗?
想。
半个月后,舒曼和另一个女孩出现在了听潮斋,第一次见到了陈超口中的目标——田至方。
接下来的事按部就班地陆续有了进展,只是那天中午和田至方出去吃饭的妆容衣服,并不是陈超的误判,而是有意为之,毕竟深情的田至方内里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曼一直以为是一起看日出的氛围击中了田至方的心,因为整体太像他亡妻了。
可是她不知道,是那天妖娆娇媚的红唇和若隐若现的吊带裙打动了田至方,陈超太懂这个男人了。
在舒曼成为田太太的第三年,陈超借着强强联手的由头,让陈伟华和田媚定了婚。
一来是想把田至方彻底锁死,二来是想吞了巨朋,三来则是打算盯紧舒曼,他知道她并不安生。当然,如果说还有什么想法,就是想彻底把陈伟华这个烂摊子推出去,他知道田媚有野心,会把恒方管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舒曼在实验室里的这几年会拿到这么多资料,他更没想到家庭和孩子也没有打消她鱼死网破的念头。
更可气的是田至方和池山丽这两个蠢货,没有一个人把舒曼处理干净。
此时眼前的田至方在陈超眼中更是碍眼!虚伪!懦弱!无能!舒曼送给他真是糟蹋了。
“那现在怎么办?”田至方被打断了话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知道他的这个亲家可没有表面上这么儒雅。
“这个问题问得好,至方你觉得呢?”陈超放下手中的钢笔,没有起身而是向后靠着闭起了眼睛。
“我听说那个费医生好像是舒曼的姐姐,现在舒曼沉默大概就是因为他,所以我们保护好费医生就可以了,留着他在,舒曼是不会把数据拿出来的。”
田至方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舒曼闭口不言的关键。
只不过陈超并不满意,假人之手总不是最稳妥的,只有把事情坐实了,才没有回缓的余地。
“至方,你跟我也合作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呢?”
“你还有别的办法?”在田至方看来,现在并不是一场必死局,证据在舒曼手里,舒曼在看守所里,而费河在陈超手里。
“我们需要一个人把这个事坐实了。”
“你是说方先生?”
“是你。”
田至方有些懵,为什么是自己?凭什么是自己?
“不对,这事儿里怎么也算不上我吧?实验室我没去过我也不懂,对外营销我也没有参与,更不要说心光助学了,那个我更没有收益,我分点小钱怎么就得是我呢?”
“因为你最没用,还想分一杯羹。本来我想用你稳住舒曼,可是你没有做到啊。我给你机会让你除掉舒曼,你又没有做到,所以只能是你,拿了钱总得做点什么才是。”
陈超站起
身来,柔软的地毯上留下了他的脚印,一前一后不急不缓。
“你不能这样,我这些年来分的钱能有多少,不是最后又都投给了恒辉吗?现在巨朋的状况……”
不对,田至方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是啊,这些年来和恒辉合作着,巨朋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
“你想做空巨朋?”田至方的大脑突然转了起来,自己一直被当猴耍!
巨朋面临破产,女儿和妻子进了监狱,未出世的孩子死了,现在就连自己都要成为陈超的替罪羊!反观面前的陈超,恒辉一家独大,产业风生水起,更不要说优秀企业家和慈善企业家的名头。
这一切都是陈超造成的,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替他扛罪!
陈超越走越近,手中的钢笔已脱去盖子,尖锐的笔尖光亮得刺眼。
田至方的鬓角已经被汗浸湿,陈超的笑容像是一种特殊的催化剂,在不停地催促着田至方失去理智。
陈超成功了,钢笔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右腹部,笔杆也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田至方的手中,一下不够,两下三下,田至方要杀了这个疯子!
血先是浸透了青灰色的衬衫,然后是手指缝隙,顺势滴落在绵软的地毯上,一滴两滴。
直到保安把他拉开,田至方才发现自己着了道,可是为时已晚,明天的报道中只会出现自己伏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