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成先生的名册
元丰市远郊，恒辉康养中心
幽暗的实验室常年接受不到光照，作为实验载体的女孩大多都被三三两两地关在一个较为狭小的房间里，虽然算不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距离稍远便瞧不太清楚对方了。
左手起第三个房间的门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007号、008号，还有一个被白纸遮住一半的009号。
五年前，舒曼就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这里的白天是黑暗的，夜晚亦是黑暗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像其他女孩一样时刻保持着警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实验员就会像鬼魅般出现在房间门口，而那短暂的光明竟是来自实验员手中的照明灯，真是可笑，在这里光明来自于恶魔。
咳咳咳，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干咳声。
“姐姐，你好点没有？”一个女孩揽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用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常年的黑暗早已让她们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即使光线再昏暗，年轻女孩仍然能够看清楚年长女孩脸上因为病痛而拧皱的眉。
“还是那样，我感觉可能不会好了，咳咳。”年长女孩心中并没有一丝害怕，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年几岁了。
刚来这里时她倔强坚持，每天记下时间以此防止自己忘记时间，可是慢慢地她就放弃了，时间好像停滞了，记录也变得没有了意义。
近来生病倒是让她看到了希望，就这样病死也好，至少能够结束这没有终点的煎熬和残忍的折磨。
刺啦刺啦，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所有房间的女孩都停止了动作，此时长长的廊道里只剩下脚步声和心跳声。
年轻女孩紧紧蜷缩在年长女孩身边，她刚刚来这里，经历过的实验屈指可数，但是那过程带给她的恐惧却长久无法消散。
黑影停在的标着007号和008号房间的门口，这次来人没有带照明灯，微弱的光线中只能看清他的轮廓，是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容貌看不太清，但她们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年长女孩壮着胆子问道：“现在走吗？今天可以让我替008号去吗？”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能替008号挡一次也算是死前积德了。
男人并没有回答，这两分钟的寂静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认识009号吗？”男人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但却温柔。
009号？年长女孩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大家都是用代号称呼彼此，这是规定，也是默认的规则，大家都抱有出去的幻想，但却不想再见到这里的任何人，包括同房间的姐妹。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咳咳。”
“她去了哪里？”
“不清楚，只知道她是活着离开的。”女孩心中生出了一丝羡慕，但更多的是欣慰，至少009号证明了，在这里的她们还是有活着离开的机会的。
“她在这里受了很多苦吗？”男人声音有些颤抖，声音也越来越小，仿佛本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不愿承认一样。
“她来得比我早，据说当时的研究院比现在的这个实验频次更高，受没受苦你应该能想到。”女孩心中不屑，她不知道男人是谁更不想知道，知道能来这里的就不会是好人。
男人沉默了几分钟，仿佛在消化女孩的回答，半晌后轻轻吐出一句：“你的病不严重但已经没有实验意义了，他们应该会把你送出去，你会活着。”
活着。
这个词在女孩看来是最好的祝福，如果可以她还想吃一顿老家中学门口的炸菜团，金灿灿油香油香的。
男人转身离开了，步子比来时更加沉重。
一道电子门打开，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费医生，这是今天要进行的实验和载体编号。”助理递过来一张清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实验名称以及三个实验载体编号，004号、007号、020号。
007号，真刺眼。
“这个007号不是生病了吗？去掉吧，跟成先生汇报一下，她已经不适合继续进行实验了，送走吧。”
“费医生，这个007号成先生特意叮嘱过，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正好与阿尔法339的药性实验相符，所以……”
费河手指狠狠地捏着文件垫板，手指关节的皮肤仿佛就要撑破了。
自己不过是个递刀的帮凶，哪里有资格改变成先生的决定呢？看来自己开口要保下的人，只会死得更快，这是敲打也是警示，是在告诫他守好本分。
“好。”费河签好字，助理就离开了。
他能够想象到女孩会经历什么，阿尔法339是他设计研制的，他知道以女孩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扛不住第一轮的实验。
可是能怎么办呢？自己救不了她更救不了姐姐。
房间里的冷气机发出阵阵低吼，费河试着去猜想姐姐当时的处境，可能只会比现在更惨，遥遥无期的等待，日日夜夜的折磨，他很明白为什么姐姐会选择田至方，甚至理解了为什么姐姐会为了抓住翻盘的机会，不惜自己犯错。
只是这一
切都停在了舒曼知道费河是自己弟弟的那一天，停在了知道费河是实验室研究员的那一天。
电脑里一直存着一份档案，没有人知道费河有这份档案，这是成先生的名册，也是陈超和成先生的罪证。
费河闭着眼睛，光标一闪一闪地停在段落末尾，仿佛是在计时，为正在进行的实验计时，亦或是为费河的犹豫不决计时。
咚咚咚
助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新的文件袋。
“费医生，这是阿尔法339的今日数据。”
文件袋重重地落在费河手上，报告第一页就标记着，004号正常，007号死亡，020号排异等级四。
这是杀鸡儆猴，如果不是自己今天擅自进入了载体房间，007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实验对象，更加不会提前死亡，在成先生和陈超眼里不听话的狗就得死。
而这个新来的助理，费河自然知道是成先生的人，从刚刚重重落下的文件袋就能知道，这份报告是专门送给自己的。
周围的空气突然凝成一双大手紧紧地掐住了费河的脖子，在这里最后都是死。
如果可以，这将是姐姐和弟弟多年后的再一次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