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禾悦松开手,他锦衣松散,发冠歪斜,哪有半分帝王威仪。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把姑母当权的功绩说得如此通透。
姑母说过:“这世上最难得的,是知好歹的人。”
江璟霄重新滚到她身边,他就乐意每天跟禾悦黏在一起。
……
暮色渐沉,肃王从衙门出来时,手指仍因抄录案卷而微微发颤。福安早已带着马车在门口等候,见他面色疲惫,连忙上前搀扶。
“殿下,今日辛苦了。”
江铭珲冷笑一声:“抄了一整日的卷宗,禾家倒是会挑差事。”
这里有禾明甫的人,也不故意磋磨刁难他,只是给了他往年的案卷让他抄写。
还在下职前拿过他抄写的案卷毫不吝啬的夸奖:“不愧是读过书的王爷,连字迹都比旁人强上不少。”
江铭珲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他可是皇家子弟,区区几个读过书的平头百姓如何能跟他相提并论。
福安不敢接话,只低声道:“殿下先回府歇息吧。”
马车缓缓驶离衙门,穿过繁华的街市。江铭珲闭目养神,忽听车外一阵嘈杂,紧接着车身猛地一晃——
“砰!”
两辆马车在街角相撞,车轮相抵,一时竟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江铭珲皱眉。
福安掀开车帘,脸色一变:“殿下,是……是齐家的马车。”
没错,就是嘲讽他的碧衣少女。
她父亲官职不算很高,强就强在她父亲唯禾明甫马首是瞻,这些年倒也过的风光。
朝中众人都在骂太后“牝鸡司晨”、禾明甫“奸臣当道”的时候,她父亲依旧坚定的站在禾家背后。
前些年也跟着没少挨骂,就在大家都以为新帝登基,禾明甫要倒台的时候,江璟霄又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
所以总的来说,齐家小姐确实有在这京城“猖狂”一些的资本。
对面马车上,一个丫鬟探出头来,语气不耐:“撞了就撞了,给些钱让他们走就是了,别误了小姐回家的时辰才是。”
福安沉下脸:“放肆!这是肃王府的车驾!”
那丫鬟一愣,随即缩回车内。没过多久,车帘一掀,少女探出半张脸,唇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
“哟,原来是肃王殿下。”她语调轻慢,眼神轻佻,“怪臣女这马车不听使唤,撞上殿下了。”她下车行了个礼,不能让人挑出她的错误才是。
江铭珲认出她,齐如嫣。
齐如嫣见他沉默,笑意更深:“可臣女瞧着,这似乎也不是臣女马夫的问题。”
她拿起帕子,慢悠悠道,“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爷撞了我的马车,该不会不赔钱吧?”
“齐小姐,这怎么能是我们一方的……”
“福安。”江铭珲抬手制止,目光冷冷扫向齐如嫣,“齐小姐想如何?”
齐如嫣故作惊讶:“殿下这是承认了?”
江铭珲唇角微勾:“本王只是不想与无知女子纠缠。”
“无妨,本小姐没读过什么书,只知这银钱的重要性,殿下看着给便是。”
齐如嫣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有才学之名,握到自己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江铭珲这句无知,根本伤不到她。
街上行人渐渐驻足,窃窃私语声四起。
他向福安伸手,福安脸色难看。
周围人目光放在他身上,福安只能掏出身上仅有的银票。
齐如嫣身边的丫鬟伸手接过,数都不数就收了起来。
“那就不耽误殿下了。”
上了马车,丫鬟跟在齐如嫣身边。
“有话要说?”
“小姐为何只跟肃王殿下过不去?”
这京城里就没有她家小姐交恶的人,肃王殿下还是头一个。
“过不去?分明是肃王要与我们过不去。”
宁王都离京了,肃王还不走,他留在京城什么心思啊?
他近日跟保皇派走的近,明晃晃的对江璟霄不满意。
齐家依仗禾家,禾明甫好,齐家才能好,她齐如嫣才能过得好。
肃王觊觎皇位,那就是对禾家不满,对禾家不满就是想让她齐如嫣过得不好。
“我们跟禾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任何对禾家有威胁的人,就都是我的敌人。”丫鬟点头,她好像明白了。
……
另一边,福安满眼心疼的看着齐如嫣的丫鬟把钱拿走,他的内心在滴血。
“殿下,这是双方的过错如何就算到我们头上啊?”
“本王是大周亲王,不屑与一官家小姐计较。”
福安脸上全是不理解,亲王难道就不用计较了嘛?
江璟霄还是大周的天子呢,不照样让他们还修缮房屋的钱吗?
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这一下几天的饭钱都出去了。
马车刚行几步,肃王突然抬手:“停车。”
福安心里一紧,生怕又出什么变故,连忙探头往外看——街角处,吴大人正站在一家酒楼门前,目光恰好与肃王对上。
两人隔着街市相望,一时无言。
最终,吴大人微微颔首,转身进了酒楼。肃王眸色一沉,低声道:“跟上。”
福安不敢多问,连忙让车夫绕至酒楼后门,避开耳目。
吴大人亲自斟茶,推至肃王面前,神色复杂:“殿下近日……可好?”
好什么好,当个书吏有什么好的。
肃王没接茶,只冷冷看着他:“吴大人为何不回本王的信?”
吴大人手指一顿,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殿下,微臣思来想去,忽然觉得……禾家掌权,也没什么不好的。”
肃王瞳孔微缩,指节捏得发白:“你说什么?”
“殿下,禾明甫并无想上位之心,微臣观察良久,禾明甫一心为民,我们何苦执着于这权力在谁手里?”
吴大人大概率是想通了,他人老了,折腾不动了。
“这大周是我们江家的,权力在禾家人手里,难道不该夺回来吗?”
吴大人放下茶杯。
他倒是也想,可是三位皇子均无帝王之相。
把权力交还给他们,与毁了这大周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有时候会想,为什么禾明甫不是江家人?为什么禾悦不是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