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那丫头...”太后忽然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罢了，她如今是皇后，自己有主意。”
殿内沉水香缭绕，熏得人昏昏欲睡。
“既然要给老四挑皇子妃，”太后声音慢悠悠的，像在讨论今日的茶点，“索性连小五、小六的驸马也一并选了。”
赵德顺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太后的意思是...”
"靖老王妃不是最爱张罗这些事么？"太后捻起落在案几上的花瓣，指尖一搓，花瓣便碎了，“让她寻个好日子，在梅园办个赏花宴。”她将碎瓣撒入香炉，看着它们被青烟吞噬，“哀家记得，她去年就念叨着要办什么‘花缘会’。”
“奴才这就去传旨。”赵德顺刚要退下，又听太后道：
“告诉靖老王妃，别只请些文绉绉的书生。”太后眯起眼，目光穿过袅袅香烟，望向远处，“武将家的儿郎也该来看看我们天家的金枝玉叶。”
赵德顺深深俯首：“奴才明白。”
“还有，”太后忽然压低声音，“七皇子近来如何？可有去赌坊？”
赵德顺眼皮一跳。赌坊那肯定是去的啊……他谨慎回道：“奴才不知，只知近日在娘娘的凤仪宫谈论游记。”
“哦？”太后眉梢微扬，忽然笑出声来，“倒是开窍了。”她摆摆手，“去吧，哀家乏了。”
赵德顺躬身退出大殿，后背已是一片冰凉。他站在廊下深吸几口气，这才发现手中的拂尘柄已被汗水浸透。
好端端，问起他七皇子去不去赌坊……那跟问七皇子穿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肯定的事儿啊！
与此同时，靖王府正厅。
靖老王妃接过懿旨，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老身早就说该给孩子们张罗了！”她一把拉住传旨太监的手，“太后可说要多大的排场？”
太监赔着笑：“太后说全凭老王妃做主。”
“那必须得大办！”靖老王妃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当响，“梅园的花正好，再请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她忽然问，“怎的只给四皇子五公主六公主，七皇子不也回京了？怎就单单排除了他？”
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奴才不敢妄测。”
靖老王妃意味深长地笑了：“老身晓得了。”她转身对贴身嬷嬷道，“去库房把那套红玛瑙头面找出来，皇后娘娘年轻，用的上这些。”
嬷嬷诧异：“那不是给您未来孙媳妇...”
“你懂什么，”靖老王妃眯起眼，“这宫里啊，要变天了。”
……
赏花宴前一日，江璟霄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他披着中衣站在窗前，看着宫人们忙着打扫庭院，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杨海禄！”他转身唤道，“今日不去凤仪宫吗？”
正在整理衣袍的杨海禄手一抖，差点摔了手中的玉带：“殿下忘了？明日靖老王妃办赏花宴，皇后娘娘今儿个要准备事宜，不听游记。”
江璟霄怔了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不知不觉间，去凤仪宫竟成了比斗鸡走狗更让他惦记的事。
哪里吃的精细，渴了有人递茶，累了有人送枕，就连他看话本子烦了都有人陪他爬树摘花放风筝……禾悦也纵着他，只要不去花楼听曲儿，不去赌坊送银子，他干什么都行。
“殿下？”杨海禄捧着一套绛紫色锦袍过来，“明日穿这套可好？金线绣的麒麟，多气派！”
江璟霄瞥了一眼，眉头微皱：“太花哨了。”
杨海禄瞪大眼睛——这套衣服可是七皇子往日最爱！正欲辩解，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后娘娘派人来了。”小太监在门外通传。
江璟霄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门前又猛地刹住，强作镇定道：“传。”
来的是凤仪宫的大宫女青岚，身后跟着四个捧着锦盒的小宫女。“七殿下万安。”青岚福了福身，“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明日赏花宴的服饰。”
杨海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江璟霄却已亲手掀开了第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锦袍，素雅中透着矜贵。
“娘娘说...”青岚忍着笑，“杨公公眼光独到，但赏花宴不是东市赌坊，还请七殿下将就着穿这个。”
江璟霄想起自己以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装扮，活像只开屏的孔雀。他轻咳一声：“替我谢过皇后娘娘。”
青岚又递上一个狭长的木盒：“这是配套的玉带。娘娘特意交代，让殿下明日到凤仪宫，一同前往梅园。”
待宫女们退下，杨海禄酸溜溜地摸着那件锦袍：“这料子倒是好，就是太素净了些...”
“你懂什么。”江璟霄将锦袍贴在身前比划，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这才是正经皇子该穿的。”
杨海禄偷偷撇嘴——两个月前，他家殿下还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穿红着绿”呢！
次日，江璟霄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凤仪宫。他穿着那身月白锦袍，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半挽，整个人如朗月清风，连守在宫门的侍卫都多看了两眼。
“七殿下今日格外俊朗。”青岚引他入内，忍不住夸道。
江璟霄正要出声，忽听一阵环佩叮当。他抬头，只见青瓷扶着禾悦正从内殿走出，一袭正红色凤穿牡丹宫装，发间步摇振翅欲飞，额间一点朱砂更衬得肤白如雪。
江璟霄呼吸一滞，忘了行礼。
“怎么，不认识了？”禾悦轻笑一声，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那触感如羽毛拂过，让江璟霄心跳如鼓。
他慌忙行礼，却因为靠得太近，差点踩到禾悦的裙角。
禾悦伸手扶住他：“紧张什么？”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满意地点头，“这身不错，比那些花花绿绿的强多了。”
“走吧。”
凤驾缓缓向梅园行去。江璟霄骑马跟在凤辇旁，鼻尖萦绕着从轿中飘出的淡淡香气。
“殿下？”杨海禄小声提醒，“该下马了。”
江璟霄这才发现已到梅园。他翻身下马，正要去扶禾悦，却见靖老王妃已经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