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人间不见花开
38. 人间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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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五个人转身朝山下走去，林惜英忽然道:“等等。”
洛纤凝回头看她:“怎么了？”
林惜英没有回答，抓住她的手腕朝青黛走去。
青黛正在望着杨冲发呆，余光瞥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向她靠近，直到走到跟前，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对二人道:“两位妹妹放心，待我处理完庄中事宜，自会带半夏她们去官府请罪。”
林惜英道:“不是这事。不知可否麻烦青黛姐姐帮我师妹把个脉，看看她是否中毒。”
沐灵泽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听见林惜英这话，急道:“什么？！洛纤凝，你也中毒啦？！那你刚才怎么好好的？！”
洛纤凝斜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青黛把完脉后，面色平静道:“洛姑娘并未有中毒的迹象。”
林惜英还是不相信:“可是她方才也喝了毒酒。”
“那就奇怪了。”青黛若有所思道，“莫非洛姑娘是百毒不侵体质？”
“百毒不侵？！”沐灵泽讶然道。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百毒不侵？
青黛道:“我从前听说过许多奇闻异事，说是有人无意间吃了某种奇怪的东西，从此百毒不侵，但也只是听说，从未亲眼目睹。”
洛纤凝道:“可是我此前一直待在长绝山上，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吃过啊。”
青黛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洛姑娘的确未中毒，还请林姑娘放心。”
林惜英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
由于洛纤凝、林惜英和柳惜朝三个人皆受了伤，一行人没敢走太远，在乌县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下，打算修养两天再离开。
两日来，柳惜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去。
洛纤凝站在房门外，很是焦急道:“大师兄，你说你这是干嘛，你又没有错，干嘛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沐灵泽趴在门缝边，道:“大师兄，要不你打我们俩一顿吧，但是请你千万不要赶我们俩走，我们俩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保证，以后我们两个再也不乱跑了！”
“对对对！”沐辰风也凑了过来，贴在房门上道，“大师兄，你就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实在不行你出来打我们一顿……”
话未说完，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
沐辰风脑袋一拧，大声吼道:“洛纤凝！你又打我们干什么？！”
洛纤凝抱着胳膊道:“不是你们自己说让我们打你们一顿么？”
沐辰风:“我那是让大师兄打，又没让你打！”
洛纤凝:“有什么区别么？不还是要挨打？况且我下手已经很轻了。”说罢吹了吹自己的手掌心，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边吹边道:“疼死我了……”
沐辰风:“……”
沐灵泽:“……算了，其实也没多疼，忍忍就过去了。”
洛纤凝回到房间，在窗边踱来踱去，支着下巴道:“师姐，我还是没想明白，温庄主她为什么要寻死？没准她求求大师兄，大师兄就真的放过她了呢！你说她干嘛非要……难道是因为愧疚？这不太像她呀！”
一想到温染自尽时的凄惨模样，她就觉得瘆得慌。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从一个人的身上冒出来，太可怕了。
从前挨了那么多打，如今又流了这么多血，这加在一起得有多疼啊。
这人坏是真坏，可怜也是真可怜，以至于她想讨厌她都讨厌不起来。
林惜英抿了口茶，淡声道:“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她，怎知她心中所想。”
“唉！”洛纤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天长叹道，“这母女俩，一个杀夫，一个杀父，简直绝配啊！”
“噗！”林惜英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溅到了衣袖上。她扭头去看洛纤凝，眉心轻蹙道:“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洛纤凝:“……字造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嘛！”
林惜英:“……”
她竟无言以对。
沉思片刻，洛纤凝又道:“看来沐灵泽说得没错，一个人长得太美，有时确实不是件好事。就像温庄主，好心为那些百姓看病，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流言蜚语和一身的伤，难怪她抓那些孩子炼丹的时候，没有一丝心软。”
林惜英抬眸看她:“怎么，你现在不讨厌她了？不觉得她丧尽天良了？”
洛纤凝恼怒道:“那我怎么知道她以前被那些百姓造过谣！要是沐灵泽早点告诉我，没准我也会心软，放她一马呢！”说到这儿，又觉得这话不对，忙改口道:“可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又没有造过谣，而且那么多百姓，总不至于个个都喜欢造谣吧？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我还是去睡觉吧，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的确，”林惜英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只能祝愿她们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了生计颠沛流离，遭人欺辱。
离开乌县后，五个人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沿着官道一路往前，最终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树林中乘起了凉。
洛纤凝背靠一棵大树，闲来无事，问身边的人:“沐灵泽，你说你偷驻颜丹是为了哄你阿姐开心？你阿姐平时很不开心么？”
难得洛纤凝对自己的家事感兴趣，沐灵泽正欲回答，怎料却被沐辰风抢了先。沐辰风道:“那可不！你是不知道，我堂姐啊，一天到晚，不，是一年四季她都板着一张脸，就好像谁欠了她十万两黄金似的，简直比鬼还可……”
“沐辰风！”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沐灵泽张口打断，“不许这么说我阿姐！再说小心我揍你！”
沐辰风扁了扁嘴，别过脸去:“好吧，不说了，哼！”
一年四季都板着一张脸？洛纤凝心道:“怎么感觉沐灵泽的阿姐和师姐还有琼芳长老这么像？这世上怎么这么多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的人？是因为笑多了容易长皱纹么？”
她记得小时候问过林惜英这个问题，当时林惜英很不耐烦地回答她:“因为笑多了容易长皱纹，会变老，变丑。”
短短一句话，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笑，每天都绷着一张脸，任谁和她说话她都一个表情，只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大师兄和二师兄觉得她很是不对劲，以为她在练什么神秘的法术，遂上前询问缘由。她将林惜英的原话告知他们两个，不成想他们两个竟笑得前仰后合，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不过后来她还是没忍住，因为这世间好笑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了，光长绝山上就一大堆，真不知道林惜英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她捏了捏自己软绵绵的脸蛋，还想再问些关于沐灵泽阿姐的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就在她即将开口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来得猝不及防，五个人不由怔了一下。
洛纤凝道:“谁在弹琴？比琼芳长老弹得还好。”
她记得幼时想和琼芳长老学琴来着，结果刚走到琼芳长老跟前，就被她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遂作罢，不再提。
这琴声很是悲凉，比琼芳长老的琴声还要悲凉，就像深秋里断了线的风筝，在冷风中打着旋儿坠落，又像人之将死，却死不瞑目。
大概是经常与师父琴箫相和的缘故，林惜英情不自禁地解下腰间的玉箫，送到唇边，吹奏了起来。
果然，但听琴声停顿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
一曲奏完，琴箫皆停，不过须臾，便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五个人站直身子循声望去，只见四名手持长剑的年轻男女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为首之人是一名碧衫翠袖的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似远山眼似鹰，步伐迅疾如闪电，瞳色与唇色都极淡，身高与寻常男子无异。随着她的到来，仿佛有一股强劲的冷风刮在了众人的面颊上，又蛇一般地由面颊窜入了衣襟深处，周身上下倏地一凉。
如果说林惜英的脸上刻着“冷若冰霜，生人勿近”这八个字，那么此女子的脸上则刻着“苦大仇深，熟人勿近”这八个字。
看清来人面目后，沐辰风似见了鬼一般，一溜烟地跑到沐灵泽身后躲了起来，口中喊道:“妈呀鬼来了！快！阿泽，快挡住我！”
洛纤凝一见沐辰风这怂态，便知这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沐灵泽的阿姐了。她暗自叹道:怪不得沐辰风一谈到他的堂姐，立刻色变，光是看这女子的身高和走路的架势，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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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一脚下去能踹死好几个人，活脱脱第二个琼芳长老，只不过琼芳长老走路没她这么快。
柳惜朝也在心里叹道:“这便是沐灵泽的阿姐，碧落门的掌门？不愧是十五岁就能独当一面的人。看看人家的十五岁，再看看洛纤凝……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沐辰风！你躲什么？！”沐嫣然一眼就望见了数丈之外的沐辰风与沐灵泽，厉声喝道。
“阿、阿姐，你怎么……在这儿？”沐灵泽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两只脚仿佛粘在了地上一般，想动都动不了，待沐嫣然走近之后，底气不足地问道。
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都怪他太大意了，竟连自家阿姐的琴声都未听出来，还美滋滋地觉得挺好听的。
“你们两个都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沐嫣然怒道，“你们两个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背着我跑来这么远的地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沐灵泽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再言语。沐辰风则依旧躲在沐灵泽的身后颤颤发抖，不敢出来，就连路少川和江少白向他挥手微笑，他也不敢笑回去，生怕沐嫣然冲过来给他一巴掌，然后骂他:“笑！你还有脸笑！给我跪下！！”
沐嫣然懒得理他们两个，转头看向洛、林、柳三人，瞥见林惜英手中握着一支玉箫，便知方才与她合奏之人，正是这位容貌绝佳、气质出尘的少女。
她十分费劲才将嘴角扯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道:“姑娘的曲子吹得甚是好听，看这身打扮，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如何称呼？”
林惜英微微颔首道:“在下长绝山琼芳长老座下弟子，林惜英，这位是我们长绝山的大师兄，柳惜朝，这位是我的师妹，洛纤凝。”
沐嫣然了然道:“原来是长绝剑仙的弟子，久仰大名。”
柳惜朝上前一步道:“听闻碧落门门主逢妖必出，碧霄剑出，妖邪四散，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他此前很少去过西祁，因为太过遥远，疆土也不及南北两国辽阔，而且听闻碧落门实力不容小觑，很少有他们降服不了的妖，因此觉得没有去的必要。
这样的言辞并非第一次听到，沐嫣然谦虚道:“柳少侠过奖了，都是他们瞎传的，当不得真。”
洛纤凝立在一旁，望着沐辰风战战兢兢的身躯，突然，眼珠一转，故意提高声音道:“一点都不过奖！沐姐姐，你是不知道，沐辰风他经常在我们面前夸您呢！”
“哦？”沐嫣然闻言，转动脖颈看向洛纤凝。
但见这少女面容清秀，笑容明媚，如同寒冬腊月中的一缕阳光，令人心中一暖。
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倒是与沐灵泽沐辰风挺像，想必这三人是极投缘的。
“他夸我什么？”沐嫣然语气平淡，并未抱有太大希望。
“他呀，说您比……”话未说完，就被沐辰风飞扑过来牢牢地捂住了嘴。
沐嫣然眉心一蹙，显然已经猜到了答案。
林惜英和柳惜朝像是知道洛纤凝要说什么，低下头憋着笑。
沐灵泽自然是不希望洛纤凝将那句话说完整的，虽然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但他并不想看自己的阿姐不快，怎奈何沐辰风跑得比鬼还快，也就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
沐辰风捂着洛纤凝的嘴，用眼神恳求她:“我的好姐姐，我求您了，别说，好么？”
洛纤凝也用眼神对他说:“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沐辰风快速地眨了眨眼:“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嘴贱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洛纤凝这才勉强答应放过他，撒开他的手，冲沐嫣然笑道:“沐姐姐，他呀，说您不仅功夫好，而且比天仙还要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简直比我师姐还要美！”
不知道林惜英是何心情，反正沐辰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比鬼还可怕——这几个字一旦被洛纤凝说出口，他日后恐怕又要被沐嫣然罚跪且关禁闭了。
林惜英注意到，虽然沐嫣然没有笑，但跟在沐嫣然身后的那几名年轻男女却都无一例外地低声笑了起来，尤其是其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少年，看着最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从始至终，眼神都未曾从沐嫣然身上移开过。
那眼神，像极了大师兄看她时的眼神。
洛纤凝回头看她:“怎么了？”
林惜英没有回答，抓住她的手腕朝青黛走去。
青黛正在望着杨冲发呆，余光瞥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向她靠近，直到走到跟前，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对二人道:“两位妹妹放心，待我处理完庄中事宜，自会带半夏她们去官府请罪。”
林惜英道:“不是这事。不知可否麻烦青黛姐姐帮我师妹把个脉，看看她是否中毒。”
沐灵泽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听见林惜英这话，急道:“什么？！洛纤凝，你也中毒啦？！那你刚才怎么好好的？！”
洛纤凝斜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青黛把完脉后，面色平静道:“洛姑娘并未有中毒的迹象。”
林惜英还是不相信:“可是她方才也喝了毒酒。”
“那就奇怪了。”青黛若有所思道，“莫非洛姑娘是百毒不侵体质？”
“百毒不侵？！”沐灵泽讶然道。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百毒不侵？
青黛道:“我从前听说过许多奇闻异事，说是有人无意间吃了某种奇怪的东西，从此百毒不侵，但也只是听说，从未亲眼目睹。”
洛纤凝道:“可是我此前一直待在长绝山上，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吃过啊。”
青黛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洛姑娘的确未中毒，还请林姑娘放心。”
林惜英这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
由于洛纤凝、林惜英和柳惜朝三个人皆受了伤，一行人没敢走太远，在乌县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下，打算修养两天再离开。
两日来，柳惜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去。
洛纤凝站在房门外，很是焦急道:“大师兄，你说你这是干嘛，你又没有错，干嘛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沐灵泽趴在门缝边，道:“大师兄，要不你打我们俩一顿吧，但是请你千万不要赶我们俩走，我们俩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保证，以后我们两个再也不乱跑了！”
“对对对！”沐辰风也凑了过来，贴在房门上道，“大师兄，你就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实在不行你出来打我们一顿……”
话未说完，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
沐辰风脑袋一拧，大声吼道:“洛纤凝！你又打我们干什么？！”
洛纤凝抱着胳膊道:“不是你们自己说让我们打你们一顿么？”
沐辰风:“我那是让大师兄打，又没让你打！”
洛纤凝:“有什么区别么？不还是要挨打？况且我下手已经很轻了。”说罢吹了吹自己的手掌心，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边吹边道:“疼死我了……”
沐辰风:“……”
沐灵泽:“……算了，其实也没多疼，忍忍就过去了。”
洛纤凝回到房间，在窗边踱来踱去，支着下巴道:“师姐，我还是没想明白，温庄主她为什么要寻死？没准她求求大师兄，大师兄就真的放过她了呢！你说她干嘛非要……难道是因为愧疚？这不太像她呀！”
一想到温染自尽时的凄惨模样，她就觉得瘆得慌。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从一个人的身上冒出来，太可怕了。
从前挨了那么多打，如今又流了这么多血，这加在一起得有多疼啊。
这人坏是真坏，可怜也是真可怜，以至于她想讨厌她都讨厌不起来。
林惜英抿了口茶，淡声道:“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她，怎知她心中所想。”
“唉！”洛纤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天长叹道，“这母女俩，一个杀夫，一个杀父，简直绝配啊！”
“噗！”林惜英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溅到了衣袖上。她扭头去看洛纤凝，眉心轻蹙道:“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洛纤凝:“……字造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嘛！”
林惜英:“……”
她竟无言以对。
沉思片刻，洛纤凝又道:“看来沐灵泽说得没错，一个人长得太美，有时确实不是件好事。就像温庄主，好心为那些百姓看病，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流言蜚语和一身的伤，难怪她抓那些孩子炼丹的时候，没有一丝心软。”
林惜英抬眸看她:“怎么，你现在不讨厌她了？不觉得她丧尽天良了？”
洛纤凝恼怒道:“那我怎么知道她以前被那些百姓造过谣！要是沐灵泽早点告诉我，没准我也会心软，放她一马呢！”说到这儿，又觉得这话不对，忙改口道:“可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又没有造过谣，而且那么多百姓，总不至于个个都喜欢造谣吧？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我还是去睡觉吧，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的确，”林惜英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只能祝愿她们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了生计颠沛流离，遭人欺辱。
离开乌县后，五个人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沿着官道一路往前，最终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树林中乘起了凉。
洛纤凝背靠一棵大树，闲来无事，问身边的人:“沐灵泽，你说你偷驻颜丹是为了哄你阿姐开心？你阿姐平时很不开心么？”
难得洛纤凝对自己的家事感兴趣，沐灵泽正欲回答，怎料却被沐辰风抢了先。沐辰风道:“那可不！你是不知道，我堂姐啊，一天到晚，不，是一年四季她都板着一张脸，就好像谁欠了她十万两黄金似的，简直比鬼还可……”
“沐辰风！”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沐灵泽张口打断，“不许这么说我阿姐！再说小心我揍你！”
沐辰风扁了扁嘴，别过脸去:“好吧，不说了，哼！”
一年四季都板着一张脸？洛纤凝心道:“怎么感觉沐灵泽的阿姐和师姐还有琼芳长老这么像？这世上怎么这么多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的人？是因为笑多了容易长皱纹么？”
她记得小时候问过林惜英这个问题，当时林惜英很不耐烦地回答她:“因为笑多了容易长皱纹，会变老，变丑。”
短短一句话，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笑，每天都绷着一张脸，任谁和她说话她都一个表情，只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大师兄和二师兄觉得她很是不对劲，以为她在练什么神秘的法术，遂上前询问缘由。她将林惜英的原话告知他们两个，不成想他们两个竟笑得前仰后合，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不过后来她还是没忍住，因为这世间好笑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了，光长绝山上就一大堆，真不知道林惜英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她捏了捏自己软绵绵的脸蛋，还想再问些关于沐灵泽阿姐的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就在她即将开口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来得猝不及防，五个人不由怔了一下。
洛纤凝道:“谁在弹琴？比琼芳长老弹得还好。”
她记得幼时想和琼芳长老学琴来着，结果刚走到琼芳长老跟前，就被她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遂作罢，不再提。
这琴声很是悲凉，比琼芳长老的琴声还要悲凉，就像深秋里断了线的风筝，在冷风中打着旋儿坠落，又像人之将死，却死不瞑目。
大概是经常与师父琴箫相和的缘故，林惜英情不自禁地解下腰间的玉箫，送到唇边，吹奏了起来。
果然，但听琴声停顿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
一曲奏完，琴箫皆停，不过须臾，便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五个人站直身子循声望去，只见四名手持长剑的年轻男女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为首之人是一名碧衫翠袖的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似远山眼似鹰，步伐迅疾如闪电，瞳色与唇色都极淡，身高与寻常男子无异。随着她的到来，仿佛有一股强劲的冷风刮在了众人的面颊上，又蛇一般地由面颊窜入了衣襟深处，周身上下倏地一凉。
如果说林惜英的脸上刻着“冷若冰霜，生人勿近”这八个字，那么此女子的脸上则刻着“苦大仇深，熟人勿近”这八个字。
看清来人面目后，沐辰风似见了鬼一般，一溜烟地跑到沐灵泽身后躲了起来，口中喊道:“妈呀鬼来了！快！阿泽，快挡住我！”
洛纤凝一见沐辰风这怂态，便知这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沐灵泽的阿姐了。她暗自叹道:怪不得沐辰风一谈到他的堂姐，立刻色变，光是看这女子的身高和走路的架势，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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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惜朝也在心里叹道:“这便是沐灵泽的阿姐，碧落门的掌门？不愧是十五岁就能独当一面的人。看看人家的十五岁，再看看洛纤凝……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沐辰风！你躲什么？！”沐嫣然一眼就望见了数丈之外的沐辰风与沐灵泽，厉声喝道。
“阿、阿姐，你怎么……在这儿？”沐灵泽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两只脚仿佛粘在了地上一般，想动都动不了，待沐嫣然走近之后，底气不足地问道。
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都怪他太大意了，竟连自家阿姐的琴声都未听出来，还美滋滋地觉得挺好听的。
“你们两个都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沐嫣然怒道，“你们两个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背着我跑来这么远的地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沐灵泽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再言语。沐辰风则依旧躲在沐灵泽的身后颤颤发抖，不敢出来，就连路少川和江少白向他挥手微笑，他也不敢笑回去，生怕沐嫣然冲过来给他一巴掌，然后骂他:“笑！你还有脸笑！给我跪下！！”
沐嫣然懒得理他们两个，转头看向洛、林、柳三人，瞥见林惜英手中握着一支玉箫，便知方才与她合奏之人，正是这位容貌绝佳、气质出尘的少女。
她十分费劲才将嘴角扯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道:“姑娘的曲子吹得甚是好听，看这身打扮，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如何称呼？”
林惜英微微颔首道:“在下长绝山琼芳长老座下弟子，林惜英，这位是我们长绝山的大师兄，柳惜朝，这位是我的师妹，洛纤凝。”
沐嫣然了然道:“原来是长绝剑仙的弟子，久仰大名。”
柳惜朝上前一步道:“听闻碧落门门主逢妖必出，碧霄剑出，妖邪四散，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他此前很少去过西祁，因为太过遥远，疆土也不及南北两国辽阔，而且听闻碧落门实力不容小觑，很少有他们降服不了的妖，因此觉得没有去的必要。
这样的言辞并非第一次听到，沐嫣然谦虚道:“柳少侠过奖了，都是他们瞎传的，当不得真。”
洛纤凝立在一旁，望着沐辰风战战兢兢的身躯，突然，眼珠一转，故意提高声音道:“一点都不过奖！沐姐姐，你是不知道，沐辰风他经常在我们面前夸您呢！”
“哦？”沐嫣然闻言，转动脖颈看向洛纤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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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倒是与沐灵泽沐辰风挺像，想必这三人是极投缘的。
“他夸我什么？”沐嫣然语气平淡，并未抱有太大希望。
“他呀，说您比……”话未说完，就被沐辰风飞扑过来牢牢地捂住了嘴。
沐嫣然眉心一蹙，显然已经猜到了答案。
林惜英和柳惜朝像是知道洛纤凝要说什么，低下头憋着笑。
沐灵泽自然是不希望洛纤凝将那句话说完整的，虽然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但他并不想看自己的阿姐不快，怎奈何沐辰风跑得比鬼还快，也就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
沐辰风捂着洛纤凝的嘴，用眼神恳求她:“我的好姐姐，我求您了，别说，好么？”
洛纤凝也用眼神对他说:“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沐辰风快速地眨了眨眼:“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嘴贱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洛纤凝这才勉强答应放过他，撒开他的手，冲沐嫣然笑道:“沐姐姐，他呀，说您不仅功夫好，而且比天仙还要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简直比我师姐还要美！”
不知道林惜英是何心情，反正沐辰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比鬼还可怕——这几个字一旦被洛纤凝说出口，他日后恐怕又要被沐嫣然罚跪且关禁闭了。
林惜英注意到，虽然沐嫣然没有笑，但跟在沐嫣然身后的那几名年轻男女却都无一例外地低声笑了起来，尤其是其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少年，看着最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从始至终，眼神都未曾从沐嫣然身上移开过。
那眼神，像极了大师兄看她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