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宗祠(上)

初冬的第一场雪花飘落,细碎的白色颗粒沾在商芷的斗篷上。


她并未拂开,任由它化作雪水。


“殿下,陛下急召。”兰烟从宫门快步走来,声音压得很低,“说是……要您去祠堂。”


商芷掸了掸衣袖上的雪粒,指尖冰凉。“知道了。”


祠堂的朱漆大门半开着,里面已经跪着一个人。商栖的背影挺得笔直,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


“二姐也来了?”商芷在她身旁跪下,膝盖碰到冰冷的青砖地面。


商栖冷笑一声:“装什么糊涂?不是你向父皇告状,说本宫私自出宫私联北狄使臣?”


玉露在后面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反驳。沈纤云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


商芷没接话,只是抬头望向墙上悬挂着的历任帝王画像。


祠堂里檀香缭绕,巨幅的画像之下,牌位整齐排列。最上方是太宗的鎏金牌位,往下依次是高宗、仁宗……直到当今宣帝的生父睿宗。


“哑巴了?”商栖猛地转头,发髻上的珠钗晃出一道冷光,“还是说,你只愿意同质子讲话?”


兰烟的手指猛地收紧。商芷按住她的手,抬脚走至她身边,跪在蒲团上,恭敬地望着头顶上的排位。


“你有什么资格跪在本宫身侧,本宫乃是中宫嫡出的公主,是你那个灯笼户出身的母妃可以相提并论的吗!”商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


商芷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太宗的牌位。


“二姐说得对。”商芷的声音很轻,“我母妃确实出身灯笼户。但至少,她忠君爱国,从不曾勾结外邦!”


商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什么意思!”


“上个月初七,二姐去了城南的绸缎庄。”商芷依旧跪得笔直,“那家店的掌柜,是北狄暗探。”


春桃突然冲上前:“六公主慎言!我家殿下何时……”


“闭嘴!”兰烟一把拦住她,“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商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商芷:“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


商芷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轻轻放在蒲团上。“二姐的字迹,我还是认得的。”


商栖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伸手要抢,玉露一个箭步挡在前面。


“二姐急什么?”商芷慢慢站起身,“信上说得很清楚,北狄答应你,只要洛将军一死,就助废太子重获圣宠。”她突然提高声音,“可二姐知不知道,洛将军一死,北境三州在敌国铁蹄下会成何种模样?”


“少来这套!”商栖的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格外刺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般对我不过是想除掉我好让质子只围着你转,整个后宫谁不知道你对质子那点……”


商芷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商栖的手腕将她拖到牌位前。商栖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六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商栖的婢女春桃急着要上前,被玉露出鞘的剑横身拦住。


“大胆……”秋霜小声说了一句却也不敢上前。


沈纤云微笑着道,“二位姑娘别怕,若是硬闯割伤了,我这里有金创药。”


“看看这些牌位。”商芷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太宗皇帝当年带着三百亲兵冲出重围,九死一生打下这江山。高宗在位时,边境年年战事,他御驾亲征三次,最后一次回来时身中五箭。”


“放开本宫!”商栖挣扎着要站起来,商芷按住她的肩膀。


“先帝登基那年,黄河水患,他三天三夜没合眼,亲自去灾区赈灾,回来时瘦得脱了形。”商芷攥着信指向最下面的牌位,“而我等骨肉至亲,居然为了一己私欲手足相残。”


“二姐如此理直气壮,那可敢当着祖宗的牌位起誓,说你从来没有联络过北狄使者出卖大宏利益?”


“你懂什么?”商栖一把打落她手中的信,“北狄可汗亲口承诺……”


“承诺?”商芷突然笑了,“姐姐还记得八岁那年,你答应送我一只兔子吗?”她的目光落在商栖温婉如旧的脸蛋上,“结果第二天,你就让人把它炖了汤。”


商栖嘴唇颤抖:“那……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商芷弯腰捡起信,“兔子死了,不过少个玩物。洛将军若死,大宏就要亡国。”


“放肆!”商栖扬手就要打她耳光。


兰烟和沈纤云同时上前,却被商芷抬手制止。她稳稳接住商栖的手腕,“姐姐,怕不怕?”


“什么?”


“北狄铁骑精悍无比。”商芷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若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将领,那皇城外的河流会被血染红,尸山满地,敌人会把俘虏的士兵用铁链串在一起,让他们跪在城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一个一个砍下头颅。那些头颅会像灯笼一样挂在城门上,直到腐烂生蛆……”


“闭嘴!”


商芷淡淡扫了一眼她吓得发白的面容,继续道,“城中的女子会被拖到街上,蛮夷管这叫‘开荤’。从十岁的女童到六十岁的老妪,无一幸免。尊贵的殿下,也不会因为是公主的身份而得到优待,只会更惨。”


“你……你编这些鬼话……”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几句话就吓得花容失色。


“二姐尽管不信。”商芷重新跪回蒲团上,“只求你看在太宗皇帝当年九死一生的份上,别让大宏的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


祠堂外脚步声渐近,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忠贵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停在门外。


“传圣上口谕——”悠长的声音穿过朱漆门,“请二位殿下在祠堂好好悔悟,明日正午方可离开。”


商芷率先跪直身子:“儿臣领旨。”


商栖还瘫坐在地上,春桃赶紧上前扶她。秋霜偷偷瞥了眼门外,小声提醒:“殿下……”


“本宫听见了!”商栖甩开春桃的手,勉强跪直,“儿臣……领旨。”


雪越下越大,祠堂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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棂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


只是过了晌,雪便已落了满地。


商芷的膝盖跪得生疼,却仍挺直了脊背。兰烟悄悄挪了挪身子,用衣摆替她挡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冷风。


这个动作让她恍如隔世,前世的马厩里,兰烟也是这样用单薄的身子替她挡着风雪。


“殿下,中宫派人送炭火来了。”玉露低声提醒。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个宫女捧着鎏金暖炉进来,恭敬地摆在商栖身旁。商栖瞥了眼商芷,故意将暖炉往自己这边拢了拢。


“贵妃娘娘也差人送衣物来了。”沈纤云眼尖,看到又一队宫人捧着棉被走来。


商芷刚要伸手接过,商栖突然咳嗽两声:“本宫身子弱,这些厚衣物……”


“还要劳烦嬷嬷跑这一趟。”商芷收回手,声音平静,“我不冷。”


“贵妃娘娘特意叮嘱的,夜里冷,还请诸位仔细些别让殿下着凉。”桂枝嬷嬷嘱咐玉露。


天色渐暗,祠堂里越发阴冷。商栖裹着狐裘,仍不住打哆嗦。春桃和秋霜围着她,一个揉肩一个捶腿。


“六殿下真是铁打的身子。”秋霜阴阳怪气地瞟向商芷,“跪了这许久,连声疼都不喊。”


商芷闭目养神,恍若未闻。


膝上的胀疼和浑身的冷意提醒着她,若没有力挽狂澜之能,那无数人将会重新延续前世的命运。


兰烟却忍不住了:“我家殿下在习武时……”


“兰烟。”玉露轻声制止,“少说两句。”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焰黎清亮的嗓音:“殿下,我家少主给您送晚膳来了。”


江楼月披着靛青大氅踏入祠堂,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他手里提着食盒,目光在商芷泛白的指尖上停留片刻。


“质子殿下。”商栖瞬间挺直腰背,声音立刻柔了几度,“这般冷的天,质子应当以自身为重。”


江楼月微微颔首,径直走到商芷身侧俯身,“天寒地冻,殿下趁热用膳吧。”


食盒打开,香气四溢。商芷依然紧闭双目,江楼月对二姐的心思果然还同前世一样。思及此处,她冷笑着开口讽刺,“二姐,质子担心你的身子,特意送来了吃食,你不来用膳?”


江楼月的手顿在半空。焰黎在后面急得直跳脚:“这可是……”


“事。”江楼月淡淡打断,却仍保持着递粥的姿势,“殿下不吃?”


商芷微微睁开双眸,看到食盒里精致的八宝杏仁羹和几样菜式。轻声道:“二姐喜欢水晶丸子汤,你给她便可。"


祠堂内骤然安静。


江楼月缓缓起身,转向商栖。


“质子不必挂念。”商栖咳了两声,护着胸口柔弱道。


“夜里很冷,若是不用膳,怕是会难挨。”他语气平淡,眼中却结着冰,“可殿下若是动了别的心思,要错了人的性命,这碗就是你的断魂饭了。”


商栖红着眼眶,杏眸里立刻蒙上一层水雾,“质子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