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京都血夜(一)
回松鹤居的路上,史太君满面哀愁的对儿媳李氏道:“若不是洵儿出了这档子事,元婴本该娶个似你般门当户对的温婉女子为妻;老身的丈夫若还活着,即便对方是公主,可似这般疯癫又张狂的女子,也绝对进不了赵家门……”
李氏幽幽叹道:“母亲不必过分苛责,长公主于我赵氏有恩,儿媳心中还是很感激她的。”
“她一个疯妇、仗着皇家的势强占了我乖乖孙的正妻之位,却不知庇护夫君和夫家,似这般没心肝的妇人,难不成还要老身对她感恩戴德?!”
说起那令人厌恶的长公主,史太君便一肚子气,朝着李氏道:“那就是个搅家精——子芳与孙家好好一段姻缘,被她弄得夫妇失和。如今孙夫人逢人便哭诉长公主仗势欺人,外头人说起此事来也都笑我赵家人张狂。”
“盼儿是多听话的孩子,如今被她教唆的一身反骨,竟当着众人的面与北狄人针锋相对,这事传了出去,盼儿今后还怎么嫁人?”
“玲珑才多大,便成天往洛神轩跑。受其影响竟也学会了对长辈无礼,上回孙夫人特意来看她,可你听听那孩子是怎么对她祖母说话的?”
……
老太君喋喋不休,李氏心中却不以为然。
得知女儿的遭遇后,李氏便对孙家十分不齿,尤其在知道外孙女为何孱弱后,她更是对孙彪母子恨之入骨,闻言忍不住开口替商无忧分辨。
“说起芳儿之事,儿媳倒是对殿下十分感激。孙家那般苛待芳儿和玲珑,若是儿媳早知此事,只怕也要禀明国公爷,将芳儿母女接回府中居住。便是拼着陛下责罚,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外孙女被人磋磨至死……”
史太君看着外柔内刚的儿媳,不由暗自叹息。
看看、看看,自从长公主入了门,连大儿媳妇都敢顶撞自己了。
她自是疼孙女的,可这世道无情,和离归家、还带着旁人家孩子的女子,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和李氏活着的时候或许无人敢薄待子芳母女,可她们早晚要入土,到时候妯娌们又岂会容留败坏家族名声的姑姐留在府中?!
可她不欲叫已守寡的儿媳妇担心,只得长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知道权势争斗何其残酷!昔日老身的丈夫和儿子活着时,咱家是何等煊赫!如今赵家唯有沛之一人可托付家业,老身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李氏微怔,“母亲此话何意?沛之和长公主都说此番西北之行不过是顺水推舟,又有老国公的旧部从旁协助,不会有危险……”
“你难道忘了,你的丈夫和公公是如何死的?”
史太君沉重的一问,将李氏的心震的一颤。
“老身历经两朝,对陛下知之甚深——即便沛之不如乃父般有雄心,又惯会韬光养晦,可只要他手握兵权,早晚会成为皇帝的心头大患!”
李氏一怔,待要说些什么,却见史太君疲惫的摆了摆手,“罢了,旨意已下,再多说也是惘然。可你记着,老身迟早要将她赶出赵家,否则国公府便永无宁日了!”
-----------------“国公爷,出事了!”
夜深人静,一道焦急的吼声惊醒了洛神轩中一众人等。
赵元婴几乎在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他刚坐起身,卧房的大门便被人推开。
“国公爷,城中出现了叛军,那些人手拿兵器,正朝着国公府冲过来了!”
赵元婴迅速下了床,大声道:“把话说清楚,洛阳城守卫森严,哪儿来的什么叛军?”
春山满脸是汗,急急道:“小人按吩咐叫暗人们监视着四方馆内的一举一动,子时刚过叛军便从天而降,他们明火执仗的冲入京中要员的宅邸、烧杀抢掠,情况惨不忍睹……一个侵入户部侍郎府邸的暗人听到贼人要来国公府行凶,便冒着暴露的危险来府中报信,眼下情势危急,还请国公爷早做准备!”
“去取国公的甲胄和枪来!”
着一身深红寝衣的商无忧起身下了床,一边吩咐一边朝春山道:“可看清反贼有多少人,究竟是个什么成算?”
春山一怔,这才皱着眉头道:“城内四处火光冲天,实在辨不清有多少人……不过小人刚刚好似看见一支装备精良的小队,正往洛阳宫方向去……”
商无忧眼神一厉,大声喝道:“居然让这么多的叛军摸进了城,皇城司是做什么吃的?张子寿这个车骑将军竟是吃白饭的不成?!”
“这事怪不得张将军!”
春山解释道:“因壮丁入城修缮神殿,张将军最近一直带人在城中盘查,可今日兵部突然下旨叫皇城司出城剿灭京郊山匪,眼下城中布防颇为空虚,贼人们这才趁虚而入……”
几人还未说完,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赵元婴心头一沉,迅速拿起床边宝剑,转头就往外冲,却被商无忧一把拉住。
“殿下休要拦我,听声音必是贼人已闯进府中,我要去护着母亲和祖母!”
“堂堂陛下亲口加封的羽林中郎将、世袭一品的宁国公,在叛军来袭时不思护卫国君,却只顾着护着自家安危,待今日之事一过,你就不怕御史参奏?父皇多疑,皇城司又守卫空虚,你就不担心日后父皇会认为你有意纵容叛军杀入皇宫、图谋他的皇位?!”
赵元婴脚步一顿。
商无忧接过小厮们递过来的铠甲,亲自为他穿戴整齐,这才沉声嘱咐道:“你只管带人往宫中去,家中有我!”
赵元婴一把拉住她的手,略带焦急道:“你的伤刚刚好,今夜又饮了好些酒;那些叛军都是些不惧生死的恶徒,他们有备而来,叫我如何放心留你一人在此……”
“元婴,眼下是个取得父皇信任、替陈氏和你父亲找出幕后黑手的好机会。”
商无忧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牢牢拉着他的手道:“你是聪明人,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