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指向朝堂
夜风更凉,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陈望亭回到府中,书房的灯火依旧。那张画着北狄谍报网络雏形的纸张铺在案上,他的指尖在“曹刻晴”和“魏子昂”两个名字上轻轻划过。
这两个人,像两根鱼刺,不粗,却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北狄的人,怎么会突然对这两个几乎翻不起浪的棋子上了心?
几日过去,陈望亭依旧是那个“心生不满”“贪图富贵”的陈司丞。他与响尾通过几次信,送去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却又显得他“颇为上心”的消息。
这天,响尾又约他,城郊一家不起眼的酒肆。
包间里,只有响尾。他面前摆着酒菜,筷子却没怎么动。
“陈大人,上次那份京畿大营的巡防图,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响尾脸上没什么笑意,给陈望亭斟了杯酒。
陈望亭端起酒杯,在指间转了转:“响尾先生太客气。能为王庭出份力,是陈某该做的。”
响尾放下酒壶,手指在桌面轻叩:“王庭对你的本事,很满意。不过,光是这些外围的东西,分量还不够。”
他声音压得极低:“沙蝎大人想知道,这大乾朝堂上,还有哪些人,跟陈大人一样,是‘看得清形势的聪明人’?”
陈望亭心里一跳,面上却露出几分为难:“这个……朝里那些官,大多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想找几个‘同道’,怕是不容易。”
响尾发出一声冷哼:“不容易,才显出陈大人的能耐。沙蝎大人说了,你要是能再给王庭立新功,引荐几位‘朋友’,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他停了停,话锋更显锐利:“特别是兵部和户部,若能在这两个衙门里,有咱们自己的人,对王庭的大业,那可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陈望亭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这是要他当引路人了。
他刚要开口敷衍几句,包间的门忽然被一阵过堂风吹开了一条窄缝。
就在门缝闪开的那么一刹那,陈望亭眼角余光扫到门外走廊。一个端着托盘路过的酒楼伙计,腰间系着块玉佩,那玉佩的样式……
云纹墨玉,质地看着就不是凡品,雕工也透着精细。这种东西,绝不是一个普通酒楼伙计能戴的。
更要命的是,陈望亭脑子里“嗡”的一下,他记得清楚,兵部左侍郎李赞,平日里从不离身的那块玉佩,就是这个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那伙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猛地一低,脚步加快,匆匆走过,顺手将门带上了。
响尾眉头一蹙:“什么动静?”
“许是风大吧。”陈望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是温的,落进肚里却像冰碴子。
一个兵部左侍郎,他贴身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北狄据点一个伙计的身上?
难道……
这个念头太吓人,陈望亭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响尾先生,”陈望亭放下酒杯,脸上堆起“苦恼”的神色,“兵部和户部,那是什么地方?里面的官,哪个不是成了精的狐狸?想让他们掉转船头,比登天还难。不过嘛,我倒是可以先从一些不那么扎眼,或者手里攥着些把柄的官下手,慢慢来,您看如何?”
响尾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这事急不得:“也好。这事儿不急在一时。你先物色着,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告诉我。”
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陈望亭便起身告辞。
走出酒肆,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陈望亭才觉得那股子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寒气,稍稍散了些。
李赞!如果真是他,那北狄这盘棋,可就下得太深,太毒了!一个兵部左侍郎,要是投了敌,大乾的军防,怕是要被捅个天大的窟窿!
回到军情参谋处,陈望亭一脚踏进门,就直接把王允叫进了密室。
“王兄,立刻给我查兵部左侍郎李赞!”陈望亭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查他最近都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特别是私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越细越好!记住,这事儿,半点风声都不能漏出去!”
王允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绝对小不了,重重点头:“蔚然兄放心,我亲自带人去办!”
接下来的两天,陈望亭几乎是坐立不安。一边要应付响尾那边时不时递来的“指示”,一边心里像有把火在烧,等着王允的消息。
第三天傍晚,王允脚步匆匆地进了陈望亭的书房,脸上没什么血色。
“蔚然兄,”王允的声音有些发干,“查到了。李赞……他,他确实有问题。”
他递过一份刚写好的密报:“我们的人盯死了,李赞每隔几天,就会换身不起眼的衣服,偷偷摸摸去城西一家叫‘翰墨斋’的笔墨铺子。那铺子的掌柜,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但我们的人顺藤摸瓜,发现他跟北狄在京城的好几个外围据点,都有暗中往来。”
王允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而且,我们的人亲眼看见,李赞从翰墨斋出来的时候,怀里揣着东西,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看那形状,不是书信就是图册之类的玩意儿。”
陈望亭接过密报,指尖有些发凉。
翰墨斋!李赞!北狄!
所有零碎的线索,一下子全都串起来了!
“立刻准备,”陈望亭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我要把这个消息,用最快、最稳妥的法子,送到宫里去!”
北狄的眼线盯得越来越紧,他现在想安安稳稳进宫见驾,几乎不可能。之前跟流朱约定的那几个紧急联络点,现在用,风险太大了。
陈望亭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趟,脑子飞快地转着。
突然,他脚步一顿。
他取出一枚特制的蜡丸,将写有李赞罪证和自己推断的密信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仔细封好。
“王兄,还记得城南那座废弃的观音庙吗?”陈望亭看向王允。
王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咱们刚开始那会儿,用来递消息的那个‘死信箱’?”
“对。”陈望亭点头,“那地方荒得很,平时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你亲自去,把这东西放在后殿观音像底座的第三块砖下面。流朱大伴知道那个老地方。”
“可是,蔚然兄,那地方都多久没用过了,万一……”王允还是有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