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家中波澜

陈望亭哼着跑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往家溜达。

昨晚那首《锦瑟》闹出的动静不小,心里琢磨着,这名气来得跟龙卷风似的,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脚刚迈进陈家老宅的院门,还没跟看门老头搭上话,正屋里猛地冲出个人影。

是陈望亭那便宜老爹,陈老爷。

平日里对这个庶子总有那么点距离感,端着威严的老爷,这会儿脸上跟开了花似的,两眼冒光。

几步抢到陈望亭跟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

“望亭!我的儿!哈哈哈!好!好啊!”

陈老爷嗓子发颤,激动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锦瑟》!爹听说了!整个汴梁城都传疯了!”

“真没想着,我陈家也能出你这样的大才!光宗耀祖!真是光宗耀祖啊!”

陈望亭被他摇得七荤八素,干笑两声:“爹,您悠着点,我这身子骨快散了。”

这时,胖墩墩的大兄陈廷宇也蹭了出来,脸上那神情,一言难尽。

他硬挤出个笑模样,往前凑了凑:“洞庭,恭喜啊!真……真行!哥哥也没想到,你小子藏得这么深!”

话是道喜,可那味儿不对,酸溜溜的,眼神也躲闪,怎么都透着股不自在。

以前他是嫡长子,陈家的指望,陈望亭就是个边角料。

一晚上过去,弟弟成了名满京城的大才子,把他那点风光全压下去了。

陈廷宇心里堵得慌,好像自个儿一直宝贝的东西,突然就成了破烂。

陈望亭瞟了大兄一眼,懒得戳破,只拍了拍他肉乎乎的胳膊:“赶巧了,运气。”

“公子!公子您回来啦!”

不等陈老爷和陈廷宇再絮叨,一个更激动的小炮弹冲了过来。

晴若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跟俩小灯泡似的。

围着陈望亭滴溜溜转,小手兴奋地乱挥。

“公子!您是没听见外头怎么夸您的!他们都说您是天上的文曲星掉下来了!”

“奴婢就晓得!就晓得公子最厉害了!”

“什么曹小姐,什么小侯爷,给您提鞋都不够格!”

小丫头激动得找不着北,看陈望亭的眼神里,除了往日的亲近,又多了明晃晃的崇拜。

陈望亭给逗乐了,揉了揉晴若的脑袋瓜:“行了行了,再捧下去,你家公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几天,陈家门槛确实快被踩平了。

送礼的,拜帖的,绕着弯子想攀关系的,乌泱泱来了一波又一波。

就连陈老爷出门,腰板都挺直了不少,见谁都乐呵呵的。

陈望亭对这些热闹没什么实感。

应付了几趟客人,就又缩回自己院里,继续他那晒太阳、翻闲书的“躺平”大业。

可惜,想清净,麻烦偏要找上门。

曹家和魏武侯府丢了那么大的人,哪能就这么算了?

明着不行,暗地里的脏水就开始泼了。

没两天,京城里就悄摸摸地传开了些新嗑。

“听说了没?那个陈望亭,诗是好诗,人品可不咋地!”

“哦?细说?”

“说是私底下混账得很,还特别小心眼!曹家好聚好散退个婚,他记恨上了,故意写诗打人家姑娘和魏武侯世子的脸!”

“还有更损的呢!说他那诗压根不是他写的,是偷了那个穷酸老秀才的遗稿!”

这些瞎话比之前的“草包”论毒多了,直接往人品根子上戳。

晴若听见这些,气得眼眶都红了,跑回来跟陈望亭倒苦水。

“公子!外头那些人嘴太脏了!他们怎么能这么瞎说!奴婢真想上去撕烂他们的嘴!”

陈望亭正靠在摇椅上假寐,听完晴若气咻咻的控诉,眼皮都没掀一下,懒散开口:

“嘴长别人身上,爱嚼啥去。跟他们较劲?犯不上。”

“清者自清,理那帮傻缺干嘛。”

“可是……”晴若还是替自家公子憋屈。

“没啥可是的,”陈望亭睁开眼,扯了扯嘴角,“有条疯狗冲你叫唤,你还能趴下去跟它对咬不成?甭搭理它,叫累了自己就滚了。”

晴若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心里头还是觉得,自家公子这心也太宽了。

谣言没起什么浪花,对方又换了辙。

这天陈望亭想去书铺转转,刚走到巷子口,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就堵那儿了。

贼眉鼠眼地扫着过路人,瞧见陈望亭过来,立马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陈大才子吗?”领头的刀疤脸阴阳怪气地笑,“听说您最近发达了?借哥们几个使?”

陈望亭脚下一停,扫了这几人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冲他来的。

他没慌,反倒笑得挺和气:“几位大哥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就是个穷书生,兜比脸干净。”

“少他妈放屁!”另一个矮胖子啐了一口,恶声恶气,“识相的把钱袋子留下,不然,让爷几个给你松松皮!”

说着,几个人就要往前凑。

陈望亭却忽然朝刀疤脸身后一指,特惊讶地喊:“咦?张三?你咋在这儿?前几天城门口告示上不是贴着你像,说你犯了事,京兆府正悬赏抓你呢?”

那刀疤脸懵了一下,下意识就扭头去看。

身后哪有半个人影。

就这愣神的空档,陈望亭已经慢悠悠地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那几个混混听清楚:

“……得赶紧去趟京兆府,跟王捕头说一声,就说在平元坊巷口瞧见通缉犯了,这赏钱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几个地痞一听“京兆府”“王捕头”“通缉犯”、“赏钱”,脸都绿了。

他们就是收钱办事的,吓唬人可以,真跟官府沾上边,借他们个胆儿也不敢。

刀疤脸反应过来被耍了,又气又急,可看着陈望亭那不紧不慢消失的背影,再琢磨他刚才那话,心里直敲鼓,到底没敢追上去。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骂骂咧咧地溜了。

陈望亭拐过巷口,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这些小把戏,挺幼稚。

但也算提了个醒,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而且,最近总觉得,暗地里好像有眼睛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