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医狐

深秋的雨裹着冰碴子砸在青瓦上，我攥着最后一张当票冲进"悬壶堂"时，药柜后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抬头望去，老郎中白须下的嘴角弯起个诡异弧度，柜台角落蹲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脖颈处溃烂的伤口。

"姑娘这伤...怕是活不过三日了。"老郎中用银针挑起我溃烂的皮肉，腐臭的黑血顺着针尖滴在青砖上，竟腾起缕缕白烟。他身后的狐狸突然立起身子，前爪扒住柜台，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我攥紧袖口的当票，那是用祖传玉佩换来的最后五两银子："先生，求您救救我。"话音未落，老郎中突然将银针刺入我伤口，指尖掐诀念咒。剧痛中，我看见那只白狐化作青烟没入我体内，溃烂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从那以后，我便留在悬壶堂当学徒。白日里跟着老郎中学医问诊，夜里总能听见厢房传来狐狸的呜咽。更诡异的是，每当有重症患者上门，白狐总会从药柜后钻出来，用鼻尖轻触病人患处，然后冲我眨眨眼。

"这狐狸是我三十年前在雪山救的。"某个月圆之夜，老郎中擦拭着祖传的青铜药碾，"它通人性，能辨百毒，还会给你托梦...不过记住，千万不能让它靠近活人。"他说话时，白狐正蹲在窗台上，月光洒在它尾巴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冬至前夜，镇上李员外家的独子突然暴毙。老郎中带着我连夜出诊，白狐却死死咬住我的裤脚不放。推开李府大门的瞬间，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本该停灵的正厅里，李公子的尸体竟直挺挺坐在太师椅上，双眼翻白，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是尸蛊。"老郎中脸色骤变，迅速掏出朱砂撒在地上。白狐突然挣脱束缚，化作一道白光扑向尸体。我惊恐地看见，无数黑色的虫子从尸体七窍钻出，在白狐周身结成毒网。更可怕的是，李公子空洞的眼窝里，慢慢浮现出半张女人的脸。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我曾在乱葬岗救下一只被箭射伤的白狐。当我用草药为它包扎时，远处传来官兵的马蹄声。白狐突然口吐人言："姑娘快走，他们是来抓我的..."话音未落，一支毒箭穿透它的胸膛。

"原来是你！"老郎中突然转身，手中银针直指我眉心，"当年那只白狐为了报恩，将内丹渡给了你！可你不知，这内丹本是千年狐妖的恶魂所化！"他话音未落，李公子的尸体突然暴起，双手掐住我的脖颈。

剧痛中，白狐不顾一切地撞开尸体，身上的白毛已被毒血染成黑色。它转头看向我，眼中含泪："姑娘，快杀了我！取出内丹就能破解尸蛊..."老郎中却突然挥剑刺向白狐："留不得！这恶魂一旦苏醒，方圆百里都要遭殃！"

我下意识挡在白狐身前，老郎中的剑刺穿我的肩膀。鲜血涌出的瞬间，内丹化作流光没入白狐体内。白狐仰天长啸，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无数冤魂从李公子体内飞出，在空中哀嚎盘旋。

"原来如此..."老郎中突然苦笑，"三十年前我救的白狐，竟是这恶魂的容器。它每隔百年就要夺舍重生，而你...就是它选中的新宿主。"他将青铜药碾抛向空中，药碾化作锁链缠住白狐，"姑娘，动手吧！只有杀了它，才能真正救你！"

白狐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它缓缓走到我面前，用头蹭了蹭我的手心："姑娘，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当年你舍命救我，如今该我还你了..."它的身体开始透明，内丹从口中缓缓飘出，竟是颗染着血泪的明珠。

我颤抖着接过内丹，感受到千年的记忆涌入脑海。原来这恶魂本是上古医仙，因救人时不慎沾染邪祟，才被封印在狐身。每百年一次的夺舍，实则是为了寻找有缘人，将毕生医术传承下去。

"原来我们都错了。"老郎中泪流满面，撤去了锁链。白狐化作一缕青烟，绕着我盘旋三圈后，融入内丹。晨光刺破夜幕时，李公子的尸体轰然倒地，露出背后蜷缩着的女尸——那是三年前被官兵杀害的采药女，她手中还攥着半块刻着"悬壶"的玉佩。

后来，我继承了悬壶堂。柜台后的铜铃依旧会在深夜响起，药柜里时常会出现从未见过的珍稀药材。有人说曾在月圆之夜，看见位白衣女子骑着白狐从屋顶飞过，所到之处，疫病尽消。而我脖颈处的旧伤，永远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