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无虚宗(二)

听了苏尧的话,沈晚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顺势站起身,苏尧也并未再强行压制她。


少女冷着脸正欲开口,门口却突然响起覃长乐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欣喜。


“清玄真君!”


苏尧闻声不禁眉头一挑,瞥向门口,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又来了……都说这位清玄真君更看重林诗韵这个师妹,我看倒不然——沈晚棠,你和他什么关系?”


沈晚棠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侧头看向他,似在叫他闭嘴。


“怎么不进屋?”屋外响起沈卿言温润而清冷的嗓音。


他徐步走上台阶,来到覃长乐面前。


覃长乐擦了擦红红的眼睛,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嘴里含糊着答道:“沈,沈师姐回来了,所以我……我就出来了。”


“是吗?”沈卿言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抬眼看了一眼落了禁制的房间。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覃长乐突然挡在了他面前,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道:“清玄真君,要要要不然你待会儿再来吧……沈师姐她,她在休息,她脾气不太好……就不要打扰她了吧?”


脾气不太好?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了。


他看着覃长乐的眼神一点点的有了变化。


而这时,屋内的苏尧是个不怕事儿的,见沈晚棠如此心烦更是来了兴致,他看了一眼身后坐着的床,噙着笑问:“要不要我躲起来?”


沈晚棠却淡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反问:“有什么好躲的?”


苏尧自讨没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沈卿言听着屋内的一言一语,停在原地的步子突然上前,越过覃长乐,指尖触上门缝。


禁制自他指尖逐渐散开。


“清玄真君……”覃长乐有些着急。


完了!她总听人说沈师姐修的是无情道,要断情绝爱,可师姐却要和苏师兄结为道侣,听说这是有违宗规的!


“长乐,你方才说,师妹在休息?”


沈卿言放在门上的手等了好一会儿,问完这句话后,清寒的冷眸轻瞥覃长乐一眼,这一眼让长乐瞬间仿如置身冰窖。


随即,他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覃长乐欲哭无泪,可又莫名有些畏惧此刻的清玄真君,只能巴巴跟在身后走进屋。


清玄真君肯定不喜欢她了!都怪这个女魔头!!!


走进屋,他掀起眼皮,视线往左侧看去。


入眼的是在床榻边静静站着的青衣少女,少女神色自若,一双琉璃色明眸凝望着他,好似在看一个不速之客,但唇角却仍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沈卿言缓缓垂眼,看向那姿态随意而慵懒的男人。


男人熟稔地坐在床上,两手向后一撑,双腿散漫打开,一副轻浮放荡的模样。


苏尧面上勾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目中无人的挑衅,他看着沈卿言,先沈晚棠一步开口:“我道是谁,原来是晚棠的师兄清玄真君来了?”


“师兄。”沈晚棠轻柔乖顺的声音盖过苏尧后半句声音。


一时间,清玄真君沉着黑眸就这么审视着他们二人,无形而强大的威压笼罩下来,几乎叫人莫名有些发怵。


此时满室寂静,气氛凝滞,呼吸可闻。


几息后,沈卿言的目光重新落在沈晚棠身上,一瞬不瞬盯着她。


“都出去!”


一听这话,覃长乐忐忑着急忙跑上前抱着苏尧的胳膊把人拽起来往外拖。


苏尧并不畏惧沈卿言,反而没好气地弹了一下覃长乐的额头,动作熟稔地掐着她的后脖子制止了她的动作,随后又侧头对身边的少女意味深长道:“刚才我还有话没说完,晚点再来寻你。”


沈晚棠拧眉,只觉身上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更加强烈。


覃长乐挣脱他的桎梏,又用蛮劲把人往外拽。


等苏师兄走后,她便又坐在了门口,这次屋子没有落下禁制。


“师兄。”


屋内的少女忽而启唇,温顺低柔的声音打破沉默的僵局,她仿佛对师兄的情绪一无所察。


两人一个站在床前,一个站在房门处,隔着一点略远的距离。


师兄的黑眸幽深如冷潭,问她:“师妹可还记得自己修的什么道?”


随着这句话一并而来的,还有他那逼人的威压,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无情道。”沈晚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顺从应答道。


她知道,师兄这是又要训斥她了。


“师妹又是否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什么?”


沈晚棠抿了抿唇,不答反问:“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卿言并未捅破那层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窗户纸,只道:“师妹,你我主修无情道,应超脱世俗,不受自己的欲望和情感所掌控,唯有断情无情道成,你的修炼速度便是别人的百倍千倍,可若是放不下,就是万劫不复!”


“修无情道者,绝不可生妄念,动私情。”


闻言,沈晚棠缓缓抬眸,看向师兄清冷淡漠的脸,对上那漆黑的暗眸。


她神色动容,故作难堪,“师兄误会了,晚棠没有……”


“没有便是最好。”沈卿言打断她,说话的语气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很是镇定自持,只是莫名让人生畏。


“今日师兄说的话你牢记在心,日后若是师妹做不到……”说到这里,沈卿言忽然一顿,对上她的双眼,眸中神色平静淡然。


他说:“师妹若是做不到,执迷不悟犯了无情道大忌,师兄会亲自动手,助师妹得道。”


对于师兄的告诫,沈晚棠听过一遍后也就作罢,左右这无情道也与她一个魔族无关,所以师兄所说的动情……


她看着沈卿言,浅浅弯下唇,随意道:“师兄杞人忧天了。”


沈卿言并未再与她深究此事,而是开口道:“师妹擅自离宗已触犯宗规,明知故犯,当抄宗规百遍。”


这是临走前师父对乔瓒下的令。


沈晚棠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服不满的意思,百依百顺着应:“好,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此话一出,沈卿言望着她静默片刻。


“今日过后,我不会再来外门。”


沈晚棠听着他的话下意识蹙眉,面上浮现出几分不舍与迟疑,“师兄是要闭关了吗?”


“嗯。”沈卿言淡声应,而后又温声嘱咐:“师兄不在,行事前你要思量好后果,不要闯祸,不要离宗,还有……”


“照顾好自己。”


“……好。”


沈晚棠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恍惚起来,望着眼前的清玄真君,仿佛见到了前世那位无心无情高不可攀的清玄神君。


曾几何时,在她的院中。


“今日过后,师兄就要闭关了。”


她心中酸涩,细白的手指忍不住拉住师兄的衣袖,仰脸望着他,小心翼翼问:“师兄何时出关?”


师兄垂眸,淡定自若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幽邃的黑眸中晦暗不清,他温声道:“师兄也不知道,大概会很久,三年、五年、十年,皆有可能……”


“师妹,师兄不在身边时,不要离宗太远,待在这里,等师兄回来。”他朝她缓缓伸手,如儿时无数次安抚她那样,将手放在她的头顶轻抚。


他说:“师妹,照顾好自己。”


那日,师兄还赠与她一束海棠花枝,那束花枝开得盛,被一只白玉瓶装了灵泉水好好养着。


师兄说:“此花不败,师妹应是喜欢。”


海棠花色娇艳,花瓣落满窗台,可海棠花却永开不败。


在师兄闭关的那五年里,它便是她窗台上最美的一抹春色之景。


思及此,沈晚棠才后知后觉……


原来,师兄二十五岁时还曾有过如此温柔的一面么?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轻抚她的头,如同一位好兄长,安抚着自己心中在意的妹妹那样。


他还嘱咐她,待在无虚宗,等着他回来。


后来,她的确是等到了师兄回来。


可曾经的他们谁都不曾料到过,再次相见时,竟会是阴阳两隔——她的死期。


沈晚棠每每想起这些便觉得荒唐可笑,而她也真的牵唇笑了笑,眼中的自嘲被她垂眼遮去。


恰时,窗外暖光倾泻,打在青衣少女的身上,衬得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格外惹人在意。


沈卿言将师妹脸上极淡的笑尽收眼底,漆黑一团的眸子就这么望着她的脸。


这一刻,他忽然有那么一瞬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原来,他始终放心不下师妹。


因为放不下,所以在意。


而这一份时有时无的在意,当斩——斩断一切因一己私欲才有的贪念。


思绪抽离,沈卿言收回自己落在师妹身上的目光,转身来到门前。


“师妹,记住师兄的话。”


“好自为之。”


嘎吱——


门被人打开,一袭雪衣的青年大步离去。


不一会儿,覃长乐忽地探了个脑袋往里面瞅,有些幸灾乐祸吐着舌道:“让你欺负我,被清玄真君训了吧?抄宗规一百遍!”


沈晚棠的目光扫向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覃长乐便立刻捂嘴跑掉了。


而此时的沈卿言并未立刻回到灵峡峰,他在院中敲响了另一间房的门。


杜易雪怀着忐忑的心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鼓足勇气拉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是清玄真君便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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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进屋说吧。”沈卿言道。


杜易雪低着头让开一条道。


门缓缓关上,而她身前站着的高大身形的青年徐徐转身,站定在她面前,紧接着,一颗药丸和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前。


看着这枚药丸,她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火,像是看见了那个魔头朝她伸出魔爪,给她缓解毒发的丹药……


她牙关紧咬,猛地打下沈卿言的手,药丸骨碌碌滚在地上,沾染上污尘。


“我不吃!我不要吃!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你给我出去!”女孩双目赤红,眼含湿润,气得浑身发抖,像极了一只浑身竖刺的刺猬。


沈卿言将她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并不意外她的情绪会这样激动,在被她推搡时,又拿了一枚真言丹出来,不容她拒绝地抬着她的下巴塞进去让她咽下。


“你……唔!”杜易雪捂着喉咙瞪大双眼。


“回阴村被屠村一事,何人所为?”


“唔……是……”杜易雪的脸上有泪的痕迹,她动着唇忍不住想说什么,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说不出口。


“是……”她整个人突然瘫跪在地,一只手无意间挥落了桌上的水杯,碎了一地,她喃喃自语:“是……是魔兽……”


“是魔兽……”说完这句话,杜易雪才好似全身彻底轻松下来,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恢复如初。


见她如此,沈卿言拂袖解去她体内丹药的药效,半蹲下身在她面前,认真发问:“你要想清楚,你若不说,没人能帮得了你。”


杜易雪的手在暗中紧紧攥着一块碎瓷片,鲜血滴在地上。


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真是好笑!他让她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和那个魔头不就是一伙的?


要不是他们去她的家乡,她的家又怎么会……


现在她被那个魔头下了毒,又下了邪术,而他,听说为了这么个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魔头几次擅闯魔域救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仅不能说!更是不想说!


她就算拼了命告诉谁都好!可偏偏他清玄真君不可以!


她曾经也动过想要告诉他的念头,可每一次都会因为他对那个魔头的好而彻底死心。


她不知道,不知道眼前这位真君会不会为了包庇他的师妹而杀了她灭口?


她不知道……


“你这么想知道?怎么不去地下问问我死去的爹娘,非要来折磨我?!”杜易雪狰狞着一张脸,突然把手里的碎瓷片狠狠朝沈卿言扔了过去。


“你们这些无虚宗的人,每个人都只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每个人都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尤其是你!人人尊敬的清玄真君,谁能知道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只会惺惺作态的人?!”


碎瓷片中夹带着女孩全身的灵力,刺向沈卿言,从太阳穴划过去,他却连眼都不曾眨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眼角处有血色涌出,连接着太阳穴的地方,几道血痕往下滑,血珠滚在他清白的雪衣上。


“既然你不愿多说,此事便就此作罢。”


沈卿言丢下这句话后起身,手中的一方白绢拭去脸侧血痕。


屋内的杜易雪失声痛哭起来,惹得院中的沈卿言微微侧目。


“清玄真君?”刚好回来的覃长乐看见院中的青年,原本欢脱的步子一点点慢了下来,不解道:“您还没走呀?”


“那真君要不要尝尝李先生做的海棠花糕?”她来到沈卿言身边,献宝似地把糕点捧给他。


沈卿言没应。


覃长乐的眉头也逐渐拧了起来。


好奇怪,她怎么听见有人哭了?


她转头,循声看向杜易雪的屋子,错愕地愣了一会儿,“易雪……哭了?


覃长乐抿了抿唇,收好海棠花糕撇下沈卿言便跑进了屋。


入眼的是杜易雪跪坐在地满手糊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她的脚步迟疑了下来,不敢上前。


“易雪,你怎么了?”


“出!去!”


杜易雪冷着脸别过头,说这两个字时仿佛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覃长乐僵硬地抱着怀里的糕点有些发愁也有些害怕,但最后她还是走上前,也坐在地上。


她抬手,轻轻用干净的袖口擦了擦易雪的脸和眼角,望着她道:“不要哭了,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海棠花糕!”


说着,她便拿了一块出来。


“啪——”


杜易雪一把拍开她的手,连带着整个包着糕点的油纸也打翻在地。


“不要你假好心!你给我滚出去!你和她走这么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