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式养成救赎[GB]茶暖深萧
3. 信任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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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简易如自己料想中的那般，跟丢了。
原本就带点路痴的人进了贫民窟这种蜂巢，就好比瞎子走迷宫，能走出去算你厉害。
万古青身上没带什么电子设备，简易联系不上，她也没有他的照片，没办法让别人帮忙找。
简易仰头望着被两侧建筑挤得只剩一条缝隙的蓝色幕布，一咬牙一跺脚，往更深处走去了。
总不能真的放着不管吧！
谁知道他那财迷的爹会做出什么事来！
/
快要到了。
万古青第一次这么心急地赶路。
穿过一条条街道，转几个弯，直走，再上几条坡……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他对贫民窟的布局非常熟悉，哪怕建筑样式千篇一律，他也能很顺利地找到目的地。
简易是绝对跟不上的。
无论谁在这里追赶他，都不可能抓到他。
他是故意的。
要是父亲看见简易跟在他身后，一定会找理由让他跟着她回去。
毕竟买主就在眼前，留下他就代表要把钱还回去。
只要简易找不到他们，就要不回钱。
他就不用回去了。
万古青停在生活了八年的小棚屋前，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他总是这样，夜不归宿。
万古青没有去找过他。邻居们也不愿意让他去，说他太小，不应该去那里。
尽管没有去过，可他始终很清楚父亲在哪里。
那里的存在不是个秘密。老板为了掩人耳目，择了一处僻静又难寻的地方落下。
每到夜晚，那座建筑在贫民窟里尤为显眼，明亮又奢靡。
万古青的每一步都十分坚定。可他站在门附近，却没有勇气步入，不知不觉间后退了好几步，退到了拐角的阴影处。
就在这里等爸爸出来吧。他想。
等爸爸出来了，他们就一起回家。
下定决心后，万古青双手扒着墙壁，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建筑物大门。
他在原地站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大门打开。
可惜出来的不是他的爸爸，而是一名穿着暗色绣花旗袍的女子。
女子坐在门旁的长椅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眉眼间尽是妩媚。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小身影后，艳红的嘴唇微扬。
“小弟弟。”
女子咬着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钞，朝万古青挥手。
“这里可不是幼儿园。喏，拿上钱快走吧，小心被别人卖了。”
万古青呆怔地看向女子手里的纸钞，拼命摇头：“我不是来玩的。我来……找爸爸。”
“爸爸？”
女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放在万古青身上打量，嗤笑道：“拿钱不干正经事的爸爸？”
原本有更恶毒的词可以用在那个男人身上，但考虑到在她跟前的是个小孩，女子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更改了措辞。
饶是如此，心思敏感的小孩子也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女子是在说有关父亲的坏话。
女子捕捉到了万古青耷拉下来的小脸蛋，收起了笑意，无奈地耸了耸肩。
“行吧，我进去帮你把他叫出来。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
万古青抿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在记忆里搜寻到有关父亲名字的信息。
女子坐着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抽完了指间的香烟。
她笑了，语气里尽是戏谑与悲哀。
“你没必要知道他的名字，小弟弟。说真的，你们之间除了一层血缘关系外，还有什么？”
女子弹指将烟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吐出最后一圈烟雾。
“别为了那层可以忽略不计的关系把自己赔得分文不剩。这是姐姐作为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她站起身，暗色绣花旗袍的尾端在空中飘飞着，像只黑红翅膀的蝴蝶。
“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女子消失在了门扉后，徒留万古青一人，继续蹲守在原地等候。
有的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跳黄河心不死。
贫民窟的孩子，选择总是很少，路总是很低，能低到臭水沟，低到下水道。
进门没走几步，口袋里就传来了震动的嗡嗡声。
女子摸出手机，打开群聊看了一眼。
「大姐头」：你们谁瞅见一个小孩了？嘴里说着要找爸爸的那种。
「大姐头」：好像穿着红色半袖。
「大姐头」：看见了拍张图片给我。
红色半袖？找爸爸？
女子回头，穿过门缝看了蹲在角落里只露出一截头发的小孩。
抬起手，按下拍照键。
「明媚」：[图片]
「明媚」：我刚和那小孩聊过，还以为是来要饭的呢，一问，说是来找爸爸的。
/
万古青一直在等。
明媚说的话，他也在思考。
“除了一层血缘关系”……是什么意思？
父亲就是父亲，他是孩子，是长大后要为父亲送终的人……这难道不对吗？
他见到的所有父母，都对自己的孩子很好；他见到的所有孩子，都说长大后要对父母好。
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难道不是生来如此吗？
邻居们对他说，他的父亲从前是个很优秀的人，娶了一个手巧能干的老婆，开了一家包子铺。可后来，遇到了太多的打击，才会一蹶不振，颓废度日。
他们对他说，父亲是爱他的，只是无法接受现实，绝对不会真的抛下他不管。
毕竟，天底下，怎么会有厌弃孩子的父母呢？
万古青对此深信不疑。
他一直期待着，父亲哪天回心转意，他们再一起将包子铺开起来，一起快乐地生活。
就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
他会一直等着的。
很快，天黑了。
万古青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叫。
昨天晚上置气不肯吃饭，今天早上因为着急来，简易给的两张饼只吃了一块，水都没来得及喝，这会儿算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了。
要不……去翻翻放在那儿的垃圾桶？说不定有什么吃的。
万古青咽了咽唾沫，蹑手蹑脚地就想要靠近。
但被不知何时从背后走近的人拽住了后衣领。
“这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
“——！”
说不上来，但万古青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熟悉到，让他浑身发颤，甚至是腿软。
几乎是本能地，万古青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拽着后衣领的人没注意，力气用得不大，很轻易就被挣脱了。
万古青拔腿就跑，抬头的瞬间，一个醉醺醺的人摇摇晃晃地从建筑里走出。
他没有犹豫，直直地冲上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
“爸爸！”
这一幕，被暗处的摄像头完完整整地捕捉了下来。
嚯，就是他啊。
明媚把视频发了出去，打了几行字。
「明媚」：那小孩的爹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了，成天一身酒气，闻着恶心死了。
「明媚」：“头儿，这儿都父子相认了，你怎么还没来？”
很快，对面发过来一条语音。
「大姐头」：（语音转文字）我天……这里的路，太、太、太难走了！我马上到，你帮我注意着，别让小孩被拐跑了。
明媚嘴角抽了抽。
行吧。
一抬头，万古青却已不在刚才的位置。
他捂着肚子，躺在了阶梯下。
是谁动的手，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台阶只有一米多高，但小孩子摔下去，还是很要命的。
万古青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好似蒙上了一层雾。被踢中的肚子火辣辣地疼，像有火焰在燃烧。
他无力再起身，只能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看着那个满身酒臭的男人一步步朝他走来，嘴里骂着极为难听的话。
“臭小子，净给我惹麻烦！”
男人手里拎着一个酒瓶，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云上，踩不到实处，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
“谁让你回来的？啊？我问你！谁让你回来的？
“白占了我这么多年的饭碗，老子卖你是天经地义！你还敢回来！要是那妞来找我麻烦，我当着她的面把你的腿打断！”
咔嚓——
万古青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简易说过的话遥遥地传进脑海，却听不真切。
“……”
细瘦的身躯慢摇摇地从一点支撑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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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字句艰难地从喉头蹦出。
“是姐姐她……送我……唔！”
他没能说完整，就又被踹了几脚。
醉酒的人身子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按理来说踢得不重。
可在万古青心里，不是力道重不重的问题。
这几脚，踢在了他一直以来对男人的信任上。
他蜷起身子，抬起胳膊护住头部，任由男人拳打脚踢。
他想起了明媚的话。
“小心被别人卖了。”
想卖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大脑昏昏沉沉，混乱不堪，好似有千万条毛线缠在一起，找不到理顺的方法。
在纷繁混乱的思绪中，一个疑问尤为突出显眼。
如果简易不愿意带他回来，他没办法再见到男人……
那他还有必要把他当做父亲一直记挂吗？
到底怎样才算是父亲？怎样才算是儿子？怎样才算是正常的家庭？
正常的家庭，会卖掉自己的孩子吗？
还是说，正在对他拳打脚踢的人不是他的父亲？
那他还有家人吗？
男人常年酗酒，气虚，没过多久就踢不动了。
他拿起手里的啤酒猛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用鞋尖踢了踢万古青的膝盖，说着：“你……嗝！赶紧给老子回去，别给我惹麻烦。”
大脑里的轰鸣声还在继续，万古青听不到任何男人说的话。
眼见着男人又被惹急，想再抬起脚来踹几次，明媚赶忙走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哎呦，客人啊，您在这里欺负小孩可不好。瞧瞧，把客人吓退了可怎么办？”
对着身娇体软的美人，醉鬼的脑子会清醒一点，但不多。
他瞪了一眼因为剧痛迟迟无法起身的万古青，唾骂道：“他就是个赔钱货！……”
各种难听的脏话黑话，都被用在了尚才八岁的小孩身上。
明媚在一旁陪笑，用余光观察万古青，心里担忧着——可别这男人不分轻重，把小孩踢死了啊。
不行，她要看看小孩的情况。
“这小孩是偷跑出来的？那可不得了，要是被告到官家去，您保不准要吃官司。我看您啊，还是赶紧跑吧。”
明媚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暗自皱了皱眉。
死酒鬼，脏死了。
她抬脚，踏着高跟鞋，一步步朝万古青走近，拂去他的胳膊，露出被遮掩的失神双目。
素白的手掐住两颊的软肉，粗暴地朝上举起。
“不过您这儿子，长得还真标致啊。要是您怕惹麻烦，不如将他交给我？到时候好生调教一番，说不定会是个好苗子。”
万古青的呼吸很轻，但好在还有意识，还有感觉。
明媚的动作不算温柔，从面颊传来的疼痛感刺激得他回过神来，被迫去听那些话。
大部分都听不懂。可“交给我”这三个字，明明白白地进入了他的耳朵。
他这是……又要被送给别人了？
万古青回了神，呆呆地望着明媚这张艳丽张扬的脸。
莫名的，他想起了简易。
那个在带走他的时候，对他说“我会对你好”的人。
他不该回来的。
不该……故意甩下简易的。
喉咙里好似有一团棉花，堵得万古青难以言语。
但他坚持着，最终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不能跟你走……”
他和简易约定好了，要跟着她回去。
尽管明媚对他的态度很好，比父亲要好得多，他也不愿意跟她走。
潜意识里，有某个声音在告诉他，往前一步将是万丈深渊。
可惜，被交易的“物品”没有任何话语权。
醉酒的男人刚想张嘴答应，顺便讨点酒钱，一直站在一旁围观的第四个人忽然加入了进来。
他就是刚才拽住万古青后衣领的人。
西装革履来这儿的人可不多见，明媚一眼就看出了西装男的来头不小。
西装男来到男人跟前，说道：“先生，再怎么样，孩子也是无辜的。你不该抛下他不管，更不能同意这位小姐的荒唐要求。”
文绉绉的话和平淡自如的语气一点都没能进入醉鬼的脑袋。他打了一个酒嗝，亮出自己的拳头，说着：“笑话！我要怎么处置这小子，关你什么事？”
原本就带点路痴的人进了贫民窟这种蜂巢，就好比瞎子走迷宫，能走出去算你厉害。
万古青身上没带什么电子设备，简易联系不上，她也没有他的照片，没办法让别人帮忙找。
简易仰头望着被两侧建筑挤得只剩一条缝隙的蓝色幕布，一咬牙一跺脚，往更深处走去了。
总不能真的放着不管吧！
谁知道他那财迷的爹会做出什么事来！
/
快要到了。
万古青第一次这么心急地赶路。
穿过一条条街道，转几个弯，直走，再上几条坡……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他对贫民窟的布局非常熟悉，哪怕建筑样式千篇一律，他也能很顺利地找到目的地。
简易是绝对跟不上的。
无论谁在这里追赶他，都不可能抓到他。
他是故意的。
要是父亲看见简易跟在他身后，一定会找理由让他跟着她回去。
毕竟买主就在眼前，留下他就代表要把钱还回去。
只要简易找不到他们，就要不回钱。
他就不用回去了。
万古青停在生活了八年的小棚屋前，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他总是这样，夜不归宿。
万古青没有去找过他。邻居们也不愿意让他去，说他太小，不应该去那里。
尽管没有去过，可他始终很清楚父亲在哪里。
那里的存在不是个秘密。老板为了掩人耳目，择了一处僻静又难寻的地方落下。
每到夜晚，那座建筑在贫民窟里尤为显眼，明亮又奢靡。
万古青的每一步都十分坚定。可他站在门附近，却没有勇气步入，不知不觉间后退了好几步，退到了拐角的阴影处。
就在这里等爸爸出来吧。他想。
等爸爸出来了，他们就一起回家。
下定决心后，万古青双手扒着墙壁，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建筑物大门。
他在原地站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大门打开。
可惜出来的不是他的爸爸，而是一名穿着暗色绣花旗袍的女子。
女子坐在门旁的长椅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眉眼间尽是妩媚。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小身影后，艳红的嘴唇微扬。
“小弟弟。”
女子咬着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钞，朝万古青挥手。
“这里可不是幼儿园。喏，拿上钱快走吧，小心被别人卖了。”
万古青呆怔地看向女子手里的纸钞，拼命摇头：“我不是来玩的。我来……找爸爸。”
“爸爸？”
女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放在万古青身上打量，嗤笑道：“拿钱不干正经事的爸爸？”
原本有更恶毒的词可以用在那个男人身上，但考虑到在她跟前的是个小孩，女子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更改了措辞。
饶是如此，心思敏感的小孩子也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女子是在说有关父亲的坏话。
女子捕捉到了万古青耷拉下来的小脸蛋，收起了笑意，无奈地耸了耸肩。
“行吧，我进去帮你把他叫出来。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
万古青抿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在记忆里搜寻到有关父亲名字的信息。
女子坐着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抽完了指间的香烟。
她笑了，语气里尽是戏谑与悲哀。
“你没必要知道他的名字，小弟弟。说真的，你们之间除了一层血缘关系外，还有什么？”
女子弹指将烟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吐出最后一圈烟雾。
“别为了那层可以忽略不计的关系把自己赔得分文不剩。这是姐姐作为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她站起身，暗色绣花旗袍的尾端在空中飘飞着，像只黑红翅膀的蝴蝶。
“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女子消失在了门扉后，徒留万古青一人，继续蹲守在原地等候。
有的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跳黄河心不死。
贫民窟的孩子，选择总是很少，路总是很低，能低到臭水沟，低到下水道。
进门没走几步，口袋里就传来了震动的嗡嗡声。
女子摸出手机，打开群聊看了一眼。
「大姐头」：你们谁瞅见一个小孩了？嘴里说着要找爸爸的那种。
「大姐头」：好像穿着红色半袖。
「大姐头」：看见了拍张图片给我。
红色半袖？找爸爸？
女子回头，穿过门缝看了蹲在角落里只露出一截头发的小孩。
抬起手，按下拍照键。
「明媚」：[图片]
「明媚」：我刚和那小孩聊过，还以为是来要饭的呢，一问，说是来找爸爸的。
/
万古青一直在等。
明媚说的话，他也在思考。
“除了一层血缘关系”……是什么意思？
父亲就是父亲，他是孩子，是长大后要为父亲送终的人……这难道不对吗？
他见到的所有父母，都对自己的孩子很好；他见到的所有孩子，都说长大后要对父母好。
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难道不是生来如此吗？
邻居们对他说，他的父亲从前是个很优秀的人，娶了一个手巧能干的老婆，开了一家包子铺。可后来，遇到了太多的打击，才会一蹶不振，颓废度日。
他们对他说，父亲是爱他的，只是无法接受现实，绝对不会真的抛下他不管。
毕竟，天底下，怎么会有厌弃孩子的父母呢？
万古青对此深信不疑。
他一直期待着，父亲哪天回心转意，他们再一起将包子铺开起来，一起快乐地生活。
就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
他会一直等着的。
很快，天黑了。
万古青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叫。
昨天晚上置气不肯吃饭，今天早上因为着急来，简易给的两张饼只吃了一块，水都没来得及喝，这会儿算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了。
要不……去翻翻放在那儿的垃圾桶？说不定有什么吃的。
万古青咽了咽唾沫，蹑手蹑脚地就想要靠近。
但被不知何时从背后走近的人拽住了后衣领。
“这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
“——！”
说不上来，但万古青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熟悉到，让他浑身发颤，甚至是腿软。
几乎是本能地，万古青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拽着后衣领的人没注意，力气用得不大，很轻易就被挣脱了。
万古青拔腿就跑，抬头的瞬间，一个醉醺醺的人摇摇晃晃地从建筑里走出。
他没有犹豫，直直地冲上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
“爸爸！”
这一幕，被暗处的摄像头完完整整地捕捉了下来。
嚯，就是他啊。
明媚把视频发了出去，打了几行字。
「明媚」：那小孩的爹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了，成天一身酒气，闻着恶心死了。
「明媚」：“头儿，这儿都父子相认了，你怎么还没来？”
很快，对面发过来一条语音。
「大姐头」：（语音转文字）我天……这里的路，太、太、太难走了！我马上到，你帮我注意着，别让小孩被拐跑了。
明媚嘴角抽了抽。
行吧。
一抬头，万古青却已不在刚才的位置。
他捂着肚子，躺在了阶梯下。
是谁动的手，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台阶只有一米多高，但小孩子摔下去，还是很要命的。
万古青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好似蒙上了一层雾。被踢中的肚子火辣辣地疼，像有火焰在燃烧。
他无力再起身，只能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看着那个满身酒臭的男人一步步朝他走来，嘴里骂着极为难听的话。
“臭小子，净给我惹麻烦！”
男人手里拎着一个酒瓶，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云上，踩不到实处，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
“谁让你回来的？啊？我问你！谁让你回来的？
“白占了我这么多年的饭碗，老子卖你是天经地义！你还敢回来！要是那妞来找我麻烦，我当着她的面把你的腿打断！”
咔嚓——
万古青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简易说过的话遥遥地传进脑海，却听不真切。
“……”
细瘦的身躯慢摇摇地从一点支撑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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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姐姐她……送我……唔！”
他没能说完整，就又被踹了几脚。
醉酒的人身子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按理来说踢得不重。
可在万古青心里，不是力道重不重的问题。
这几脚，踢在了他一直以来对男人的信任上。
他蜷起身子，抬起胳膊护住头部，任由男人拳打脚踢。
他想起了明媚的话。
“小心被别人卖了。”
想卖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大脑昏昏沉沉，混乱不堪，好似有千万条毛线缠在一起，找不到理顺的方法。
在纷繁混乱的思绪中，一个疑问尤为突出显眼。
如果简易不愿意带他回来，他没办法再见到男人……
那他还有必要把他当做父亲一直记挂吗？
到底怎样才算是父亲？怎样才算是儿子？怎样才算是正常的家庭？
正常的家庭，会卖掉自己的孩子吗？
还是说，正在对他拳打脚踢的人不是他的父亲？
那他还有家人吗？
男人常年酗酒，气虚，没过多久就踢不动了。
他拿起手里的啤酒猛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用鞋尖踢了踢万古青的膝盖，说着：“你……嗝！赶紧给老子回去，别给我惹麻烦。”
大脑里的轰鸣声还在继续，万古青听不到任何男人说的话。
眼见着男人又被惹急，想再抬起脚来踹几次，明媚赶忙走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哎呦，客人啊，您在这里欺负小孩可不好。瞧瞧，把客人吓退了可怎么办？”
对着身娇体软的美人，醉鬼的脑子会清醒一点，但不多。
他瞪了一眼因为剧痛迟迟无法起身的万古青，唾骂道：“他就是个赔钱货！……”
各种难听的脏话黑话，都被用在了尚才八岁的小孩身上。
明媚在一旁陪笑，用余光观察万古青，心里担忧着——可别这男人不分轻重，把小孩踢死了啊。
不行，她要看看小孩的情况。
“这小孩是偷跑出来的？那可不得了，要是被告到官家去，您保不准要吃官司。我看您啊，还是赶紧跑吧。”
明媚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暗自皱了皱眉。
死酒鬼，脏死了。
她抬脚，踏着高跟鞋，一步步朝万古青走近，拂去他的胳膊，露出被遮掩的失神双目。
素白的手掐住两颊的软肉，粗暴地朝上举起。
“不过您这儿子，长得还真标致啊。要是您怕惹麻烦，不如将他交给我？到时候好生调教一番，说不定会是个好苗子。”
万古青的呼吸很轻，但好在还有意识，还有感觉。
明媚的动作不算温柔，从面颊传来的疼痛感刺激得他回过神来，被迫去听那些话。
大部分都听不懂。可“交给我”这三个字，明明白白地进入了他的耳朵。
他这是……又要被送给别人了？
万古青回了神，呆呆地望着明媚这张艳丽张扬的脸。
莫名的，他想起了简易。
那个在带走他的时候，对他说“我会对你好”的人。
他不该回来的。
不该……故意甩下简易的。
喉咙里好似有一团棉花，堵得万古青难以言语。
但他坚持着，最终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不能跟你走……”
他和简易约定好了，要跟着她回去。
尽管明媚对他的态度很好，比父亲要好得多，他也不愿意跟她走。
潜意识里，有某个声音在告诉他，往前一步将是万丈深渊。
可惜，被交易的“物品”没有任何话语权。
醉酒的男人刚想张嘴答应，顺便讨点酒钱，一直站在一旁围观的第四个人忽然加入了进来。
他就是刚才拽住万古青后衣领的人。
西装革履来这儿的人可不多见，明媚一眼就看出了西装男的来头不小。
西装男来到男人跟前，说道：“先生，再怎么样，孩子也是无辜的。你不该抛下他不管，更不能同意这位小姐的荒唐要求。”
文绉绉的话和平淡自如的语气一点都没能进入醉鬼的脑袋。他打了一个酒嗝，亮出自己的拳头，说着：“笑话！我要怎么处置这小子，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