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南柯文无汀

122.义县

马不停蹄地赶了两日路,杨柯只在入夜后于路边驿站草草歇息几个时辰,不等天亮便又顺着地图摸黑上路。


这一路走来,民舍寥落,商旅乏绝,所见景象,越往西边深入,便越是荒凉。


眼看还有几里地就快到义县了,可马却走得越来越慢,壶里的水也所剩无几。前方是一处村落,若在稍作调整,天黑前能赶到义县。


“吁——!”杨柯慢慢拉紧缰绳,俯身拍了拍马的脖颈,“累坏了吧,咱们这就找个地方歇歇脚,喂你吃顿好的!”


杨柯放缓了速度,缓缓踱进村子,这村子的茅屋低矮,屋顶上堆着戈壁边缘特有的硬茅草,墙壁看着颇为粗糙,颜色黄黑混杂,连石灰都未刷。


那马已饿了一日一夜,一进村见到地上稀疏的青草,走一步,吃两口,行得甚为缓慢。


“棕毛,先忍忍,别乱啃!”杨柯无奈看着身下的伙伴,手上却只虚虚拉着缰绳,“算了,知道你辛苦,吃两口就吃两口吧,等会给你找清水喝。”


“有人吗?”杨柯提高嗓音喊道。无人回应,只有扑腾的鸟儿从屋顶飞走了。


“请问有人在吗?”又是一阵沉默。


看来是座荒村,杨柯自言自语:“希望能找到些水和吃食。”说着,便被边走边吃的棕毛带着往里去。


“谁?”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喝问,杨柯赶忙扬声回应:“路过的客人!打扰了!”


前面一间茅屋吱呀一声开了门,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颤巍巍地挪了出来,老头满头的白发,背弯得像只干虾。


“姑娘……你到这荒郊野岭来做甚呐?”老头眯缝着眼打量她。


杨柯利落地翻身下马,顺手把棕毛的缰绳在旁边的木桩上绕了两圈,防止它乱跑,脸上绽出一个明快的笑容:“老人家好!我急着赶去义县,眼看天快黑了,我的马儿棕毛和我都没水了,实在走不动,想问问您,村里哪儿能找到水喝?顺便给它弄点草料豆饼什么的,它可饿坏了。”说着又回头嗔怪地看了一眼还在使劲够草吃的棕毛。


老头皱起了本就皱巴巴的脸:“义县?哎哟喂,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去那个阎王殿做甚?还带着匹马……”


杨柯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老人家,您知道义县的事?”


老头浑浊的眼睛闪了闪,连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一个糟老头子能知道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杨柯心思一转,露出几分焦急和羞赧:“老人家,您别担心,我……我夫君在义县当兵,我就是想去看看他,给他送点东西。”说完,她拍了拍马背上的小包袱。


老头盯着杨柯看了一会儿,眼中露出怜悯:“唉,那你家男人,怕是凶多吉少喽。”


杨柯心头一紧:“您为何这样讲?”


老头带着怨愤道:“义县还剩了多少人?连我们这破村子,但凡能喘气的男人,都被抓去填那无底洞了,一个都没回得来!”


杨柯追问道:“章擎将军不是一直守着义县么?”


“守?拿什么守?章将军是条汉子,可柔然人也是铁打的!守了大半年,和柔然也打了大半年。附近的男丁,全都打没咯。”老头摇晃着白花花的脑袋,满是无奈。


“那这村子里,只剩您一个了?”杨柯环顾四周,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嗯,”老头狡黠地朝杨柯眨眨眼,“要不是老头子我机灵,当时钻了地窖,也早被抓去填壕沟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老头脸色骤变:“不好!官兵又来了!快!姑娘,快随我躲起来!”


说着就迈开两条老腿往屋里冲,动作竟比方才利索不少。


杨柯赶忙解开缰绳,把棕毛牵到屋后一棵枯树下拴好,又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明显痕迹,这才猫着腰闪身进屋,反手轻轻掩上门。


老头正蹲在桌子底下,费力地挪开上头一个破箩筐,露了一个井盖大小的木板盖子。


“快来!钻进去!”他焦急地招手,自己先掀开盖子,笨拙地滑了下去,杨柯紧随其后,一骨碌钻进去。


老头赶紧把盖子盖好,只留一条细缝透气,地窖里全是霉味和土味,还有身旁几个泡菜罐子的酸味。


“这些天杀的官兵,隔三差五就来扫荡,抓壮丁去前线充数!”老头压低声音,喘着粗气,“你一个姑娘家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啧啧,怕是先得遭罪,再被卖到哪个腌臢地方去。”


他说得直白,杨柯听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短匕上。


只听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近,官兵们果然进了村子。


“大人,这破村都搜八百遍了,耗子都抓干净了,哪还有人!”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道。


“真没人了?”另一个声音透着不耐烦。


“是啊,就剩几个老棺材瓤子,上回抓壮丁时就清干净了!”先前那声音笃定地说。


又一个说道:“头儿,要不还是再搜搜,万一有漏网的呢?”


“搜个屁!忠国都说了没人,天都擦黑了,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喝两盅!”又一人嚷嚷着,显然只想偷懒。


“行了行了!吵吵什么!晦气!走!”那领头的被吵烦了,不耐烦地大声吆喝。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不过越来越远了。


“嘿!今天真是撞大运了!这帮瘟神连屋都没进!”老头乐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对着杨柯咧嘴笑,“从前可没这样过,今天是头一回。姑娘,你运气不错啊!”


杨柯也松了口气,笑道:“还是您老的地窖藏得好,他们就算进来也搜不到。”说着,她不忘透过门缝再确认外面的动静。


二人说笑着掀开了木盖,互相搀扶着爬了出来。正低头拍着身上的尘土,忽听屋外西墙根下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像是砖块掉落。


杨柯心中警铃大作:不好!难道他们没走?


她瞬间屏住呼吸,看向老头。老头也吓得一哆嗦,警觉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奇怪的是,那声响之后,又是异常安静。


“我出去摸摸情况。”杨柯哑声道,对老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踱出了门,贴着墙根,警惕地往西墙根探去。


只见墙角的枯草窠里,有个砖块瓦成的矮小狗窝,四面都紧紧实实地用红砖封着,不足人的膝盖高,像个封闭的小坟包。


透过砖缝往里看,黑洞洞的,只有底下蹦出几根枯草。地上胡乱散落着一两块砖,显然方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杨柯暂时松了口气,正准备撤回,又是“咔哒”一声!


有古怪!她立刻转身,小心翼翼地凑近那狗窝,凝神细听,里面似乎有细微的窸窣声,缝隙中间还有微光在闪动。


她伸出手,试探着将顶上盖着的杂草拨开,几颗硕大的狗屎跟着掉了下来,露出了底下压着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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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她搬开石头,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猝不及防地跳进了她的眼帘。


竟然是个小丫头!她的脸上脏兮兮的,糊着黑炭,更衬得一双褐色大眼睛格外清澈明亮。圆圆的脑袋顶着一头枯黄的卷毛,乱糟糟地翘起来,被风一吹便七倒八歪地晃。看这异域长相,像是柔然那边的孩子。


“小妹妹,别怕,姐姐不是坏人。”杨柯尽量放柔声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睛却飞快地扫视着女孩蜷缩的周围和她破旧的衣物,确认没有藏着的匕首、火石或是其他的危险物品。


小女孩只是眨着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目光轻柔,如一只雏鸟的嫩毛。


见她不说话,杨柯伸手指了指屋子方向:“里面还有个老爷爷,他也躲在这,不是坏人。”


小女孩似乎听懂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你要出来吗?”杨柯试探着问。


小女孩点点头,随即又害怕地摇摇头,身子往里缩了缩。


杨柯有些犯难,她想了想,伸手探进怀里贴身的小荷包,摸索了一下,掏出用油纸包着的最后两颗葡萄干,她剥开一颗,自己先放进嘴里,故意慢慢地嚼,眼睛弯着笑意,做出好吃的样子,然后隔着缝隙,将另一颗递给小女孩:“甜甜的,给你吃,好不好?”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盯着那颗葡萄干,又看向杨柯,犹豫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飞快地接过葡萄干,塞进嘴里。


这时,老头也拄着拐杖慢吞吞地挪了过来,看见狗窝里的小女孩,先是一愣,旋即像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她道:“柔……柔然崽子!她是柔然的种!”


小女孩吓得“呜”一声,往里一缩,整个人又回到阴影里。


“老人家,别吓着她!”杨柯赶紧挡在中间,“她还这么小,能做什么坏事?”


老头激动得胡子直抖:“她是柔然种,就是祸根!会招来柔然人报复的!”边说边喘着粗气,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仇恨。


看来这老头的思想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说不通了。杨柯不再与他争辩,转头对小女孩道:“小妹妹,我要去义县,那里可能有点乱,但比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小女孩好像并不怕她,见她凑近,竟慢慢从黑暗里探出头,向她靠了过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杨柯心中一暖,立刻伸手将她抱了出来。小女孩很轻,像只受惊的小猫蜷在她怀里。


老头急得直跺脚:“哎呀,小姑娘,你怎么还把她带上?还往义县那火坑里带!你这不是……”


杨柯一边安抚着怀中小女孩,一边对老头笑道:“老人家,多谢您收留!您看,她这么小,一个人在这荒村不是饿死就是被野兽叼走,我带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您放心,我会看好她。”


这老头虽脑子绕不过弯,但人却善良,见杨柯主意已定,便也不再阻拦,反而拄着拐杖,带着她们在村子里翻找,竟真让他找到几处藏好的清水罐子和吃食。


给棕毛喂足了草料,喝够了清水,杨柯自己也匆匆吃了点东西,接着将马牵出村口,翻身上马,将小女孩稳稳抱在身前,准备继续赶路。


“老人家,大恩不言谢,您多保重!”杨柯对站在屋前目送的老头抱拳告别。


老头挥挥手:“走吧走吧!姑娘,你是个心善的,千万小心啊!”


“驾!”杨柯轻喝一声,策马再次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