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南柯文无汀

26.突厥

自从那晚绑架江植不成,反被宇文泰拿住把柄以后,杨柯对宇文泰的感情愈发复杂起来。经由此事,她算是亲眼指教了大名鼎鼎的羲王到底如何心狠手辣,也很难不承认自己对其有些佩服,但另一面又开始后怕起来。回想最初,自己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不知天高地厚地与这位阎罗王杠上,结果反被人拿捏住把柄。若是日后稍有不慎得罪了他,即便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到了阴曹地府,魂魄说不定还在稀里糊涂地为他卖命。同样是人,差距为何如此巨大?就凭自己这空空脑袋和三脚猫功夫,往后要如何面对这位活阎罗呢?想到此,杨柯不禁摇头轻叹。


“阿柯,你看到什么了,为何叹气?”今日是皇宫亲眷前往塞外的日子,乐白与杨柯同坐一轿,杨柯的脑袋像粘在了车窗上似的,一动不动地趴着。


杨柯摇了摇头,“小白,我的烦恼,你不会懂的。”


乐白的确不明白她到底在思索些什么,这几日都见不到她人影,更不知道杨柯到底在倒腾什么。只不过乐白在乎的是,现下没人陪她谈天,自己十分无聊,于是凑近轻声道:“那你趴了这么久,就不累啊?”


杨柯的脑袋终于离开了车窗,转首对她郑重其事道:“乐白,我与你不同。今日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皇家仪仗队,可得让我好好瞧瞧。”说完又趴了回去。


乐白无奈道:“好好好,我不烦你了。”说完,她掀起车帘,外面旌旗猎猎,战鼓声声。皇帝端坐于御驾之上,两侧倚仗队手举旌旗,羽林儿郎紧随其后,浩浩荡荡从神武殿门前进发,足足拖了有百米之长。似乎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乐白倒是显得波澜不惊。不过杨柯实际想要搜寻的,只有伯喻的身影。不知道他今日穿的什么战甲,会有多么潇洒。可是皇子的坐骑紧跟着皇上,与她们的距离并不近,中间又隔着众位朝中将领,更是挡得严严实实。


乐白又倾着身子过来,凑到杨柯耳边说道:“阿柯,看战马是幌子,看伯喻才是真的吧。”


杨柯脸上蓦地一红,忙撇清道:“你说什么呢!”


乐白道:“我说错了么?”


杨柯无奈,只好承认:“说得倒也没错,不过你是如何发现的?”


乐白嬉笑道:“你天天在我身边,十句话里总要带一句伯喻,谁看不出来你对他的心思?”


杨柯咕哝道:“竟然如此明显?”


乐白逗她道:“对呀,就差跑到翠微殿前大声宣告了。”


杨柯想到伯喻和影刃阁的事情,不免开始担心起来,眼帘耷拉下去,又趴回到车窗上去了。


乐白看得疑惑:“诶,怎么又不说话了?”


颠颠簸簸过了一日,终于到了塞外,天色却已经全黑。酉时,北方的突厥部落也依约赶至营地。因突厥在北方势力庞大,其态度对边境安稳影响深远,故而皇帝极为重视此次会面,特意举办晚宴,迎接察尔格王爷。


皇帝端坐在主位之上,头戴九龙冠,察尔格王爷则坐在皇帝的左首,随他一同前来的突厥贵族列座其后。


察尔格起身行至中央,撩起突厥袍下摆躬身施礼:“吾皇万岁!陛下赐千匹丝绸,此等厚意,突厥感怀至深!为表谢意,今特率族中歌舞团,前来为陛下与诸位大人助兴。愿陛下与诸君今日尽欢,一醉方休!”


皇帝抬手道:“好!这番心意,朕心领了。这些丝绸,若贵部用得称意,朕即刻传旨户部,再为突厥筹备一批。”


伯喻起身拱手:“父皇说得是。若突厥诸位有需,儿臣即命户部精选上等蚕丝,定让每匹皆显我朝工艺之妙,不负父皇所托,亦不辜负突厥喜爱。”


杨柯早望见伯喻的身影,见他起身,视线也跟了过去。他的身段儿着实好看,施起礼来也赏心悦目。


皇帝满意道:“嗯,今年内库充裕,你们户部的提库司功不可没。”


伯喻道:“多谢父皇,提库司司长张意初张大人办事干练负责,平日里对库藏账目、物资出入盯得极紧。内库能有如今这番局面,他出力最多。”


一旁的宇文泰补充道:“张大人是今年的新科探花,他能进入户部,多亏了田咏举荐。”


皇帝道:“哦?看来田咏干的不错嘛。朕听易先生夸赞过这个张意初,下回带到勤政殿,朕要见见他。”


听到田咏之名,杨柯想起紫英阁那晚宇文泰威逼利诱的场景,一个没留神,一口水猛地呛进喉咙,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吭吭” 的声响扰得四周之人纷纷侧目。


杨柯满脸歉意,匆忙间抬眼,恰好撞上对面宇文泰投来的警示目光,杨柯心里一紧,对其扯起一个微笑,对方视线悠悠一转,恍若无事。


宴会中央,突厥来的舞者们身姿婀娜,舞步灵动。一曲歌舞终了,丝竹管弦之音暂时停息。皇帝赞赏道:“察尔格,突厥的歌舞向来声名远扬,朕早年便听闻突厥舞姬舞步轻盈,今日亲眼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察尔格朗声大笑:“陛下过誉了。能够得到您的认可,是我们莫大的荣幸。”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听说,大夏的公主们个个才艺出众,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欣赏到她们的表演?”


此言一出,宴会厅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这次出塞,邀请了突厥王族参加,一是为联合军力、共击柔然,二则是能联成姻亲。无论是口头约束还是一纸契约,都没有两族血液相融来得有效。察尔格此议明为进献乐舞,实际暗藏和亲之意,因此大夏所选姝丽,难脱联姻之嫌。


宇文拓起身作揖:“父皇,儿臣听闻今年的女使个个才华出众,其中杨柯尤擅舞蹈,何不让她来献舞一曲?”


此言一出,席间寂静一片。杨柯头皮发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心里连骂宇文拓混账。


皇帝眼眸一亮,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朕早就从凝儿那听闻你伶牙俐齿,没想到你在舞蹈上还有所造诣,杨柯,你来代表我们大夏跳一支舞,如何?”


还没等杨柯回应,伯喻已经起身:“父皇,杨姑娘虽才貌双全,然属外臣之女,并非宗室亲族,不妨再择更适合的人选?”


皇帝听言微微挑眉,座下的宇文拓开口道:“七弟平素说话做事最是周全,今儿个怎的这般毛毛躁躁?当着突厥贵客的面,就要驳了父皇的面子?”


皇帝挥手说道:“无妨,喻儿,杨柯是我朝臣,也是我大夏儿女,代表大夏有何不妥?”


杨柯不愿伯喻为难,抢先道:“陛下,臣愿意献舞。”


一旁正往嘴里灌酒的乐白差点儿被呛住,赶紧低声提醒道:“阿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杨柯对她微微一笑,转首又朗声道:“不过臣听闻章姑娘尤善击鼓,想请陛下应允章姑娘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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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一同表演。”


皇上拿眼梢扫了章家丫头一下,章可馨立马会意,脆生生答道:“可馨愿配合杨柯表演。”


皇帝点头赞道:“好!不愧是我大夏的女儿!”


杨柯看向伯喻投来的焦灼目光,冲他点点头,随即道:“陛下,今蒙疆贵宾在座,乐舞乃邦交之仪,容不得半点轻慢。臣斗胆向陛下索要一个物件,以成大礼。”


皇帝点头道:“嗯,你要什么?”


“一把金错刀。”话音刚落,满座响起哗然与议论之声。


宇文拓嬉笑道:“乐姬跳舞用的皆是水袖,杨柯,你莫不是要在贵宾面前吞刀吧?”


皇帝荡了他一眼,对着杨柯倾身向前:“跳舞要刀做甚?”


杨柯不急不惧:“回禀陛下,臣所求非战阵之刀,乃铸金为错、嵌玉为饰的礼器。昔日江云尧将军西征时馈赠柔然王折柳刀,以金错工艺铸‘胡越一家’四字,正合今日邦交之仪。"


皇帝听言满意颔首:“好,朕就依了你的心意。”


内监端来了半尺长的鎏金匕首,刀身九道赤绳缠着孔雀翎羽,在烛火下折射出青碧流光,杨柯接过金错刀,悬系在腰间,章可馨也起身来到战鼓面前。


“你要跳什么?”


“《拓枝乐》。”章可馨点头,接着在鼓前坐好,二人头一回如此默契。


杨柯转身面向中央的皇帝,欠身行了一个礼。


“咚!擦!”鼓槌砸出第一声炸响,杨柯左脚尖碾着地毯旋出半圈,右手反握金错刀贴住后腰,左手倏然高举过头顶,腕间银铃发出密匝匝的脆响,漂浮在鼓点尾梢的嗡鸣中。


“咚!咚!咚!”三声重鼓追着铃音砸下,杨柯应声劈叉下腰,火红裙裾“唰”地燃了一地。“起!”槌尾扫过鼓钉,锵啷啷一串金属颤音炸开,杨柯发力跃起,整个人化作张满的银弓,接着手臂一展,右手的金错刀劈开三重裙摆,左臂却柔若春藤,碾着裙带甩出重重涟漪。


“咚!”一声闷响后,杨柯双手攥住飞扬的裙带猛然一抛——“唰!”石榴红绡如赤蛇凌空急窜,缠住帐顶的楠木横梁,杨柯借势腾空倒翻,双腿绞住绸带疾转三圈,裙摆遇风舒展,化作十四片烈焰花瓣。随着鼓点渐渐放慢,她也收势落地,火红裙摆柔若无骨地旋开,唯有铃声清脆作响,化作细碎流光。


“咚咚咚咚!”鼓声骤然急转,杨柯一跃而起,踩上鼓阵,她忽而踏着龟兹跺步震响左鼓,忽而以汉家云步轻抚右鼓。章可馨趁机猛敲两面立鼓追上她的足印,只见鼓上人双臂交叠如孔雀开屏,火红裙裾倒卷如浪,露出雪白脚踝。


“接着!”杨柯突然将金错刀抛向鼓阵,章可馨朗然一笑,手中鼓槌凌空击打刀背,寒光折返时正巧削断还未落地的绸带。她手下的鼓槌故意敲了个反拍,杨柯踉跄半步,顺势将刀柄插入鼓架,回身一旋,翩然落地。


“哐!”最后一声鼓槌轻叩鼓缘,火红裙裾犹如倦鸟归林,帐内唯有铃铛的余音将散未散。满帐烛火突然晃出重影,梁上烛灯的蜡油坠下,正巧滴在了角落里掀帘张望的侍卫身上,那人却浑然不觉,仍保持着探身向前的滑稽姿势。


“赏!”皇帝起身喝彩,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拍手叫好。


皇帝走下台阶,来到垂首而立的杨柯面前,柔声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