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紧贴

身后杂沓脚步声如索命无常,刀锋破空声擦着耳畔掠过,削断一缕鬓发。


“站住!”陈明允的怒喝在巷间回荡。


陆怀钧反手扯下腰间药罐,扬手洒出苦艾粉与雄黄,呛得追兵睁不开眼。趁着混乱,他闪身钻进两墙夹缝。这是方才留意到的逃生之路。


陆怀钧迅速解下外袍反穿,玉色襕衫变作鸦青短打。他抓了把河泥抹在脸上,散开头发束成船工模样,又从酒肆旁抄起半坛残酒泼在身上,刺鼻酒气瞬间掩盖了苦艾味。


“你这兔崽子,怎么回……”掌柜惊得目瞪口呆,正要发作,“嘘——”陆怀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歉意一笑,随手放下几两银子。掌柜掂了掂分量,眉开眼笑。半坛酒不过七十五文,这郎君出手阔绰,怎么说也是他赚了。


还好他身上有些银钱,若是真正的陆怀钧,身无分文,还真难解此围。


“喂,见过穿玉色衣裳的郎君吗?”陈家家丁揪住掌柜衣领。


陆怀钧晃着空酒坛嘟囔:“诶?没了?”掌柜瞥见他使的眼色,摸摸袖中银子,心里开怀,立刻摇头:“没瞧见。”


家丁又要揪陆怀钧,却被他身上酒气熏得后退半步,嫌恶地扇着鼻子。陆怀钧故意晃得更厉害,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家丁被他这模样惹得心烦,怒道:“问你呢,看没看见。”


陆怀钧拿过一坛酒又要喝,掌柜赔着笑打圆场:“哎哟,郎君,真对不住。”向陆怀钧的方向努努嘴,无奈道,“这人醉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


家丁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走:“哼!晦气!”


却听那人大着舌头,结巴道:“找……找人?”


家丁猛地回身,刀抵住他脖颈:“你知道?”


那人丝毫不惧,醉得神志不清,望着他嘿嘿憨笑,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家丁定定看他一眼,将信将疑,快步离去。远处很快传来呼喊:“追!他往码头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陆怀钧眼底醉意瞬间消散。他快步折回货仓,只见原本停放马车的位置只剩两道深深的车辙。他蹲下身细看,青石板上零星散落着几粒伽南香碎屑,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泽。


陈明允倒是警醒,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走私的勾当了。陆怀钧冷笑一声,打算回船上。


“喂!站住!”


脚步声突然折返,越来越近,陆怀钧警惕地扫视四周,还未及反应,一只手已扣住他手腕。那力道虽不重,却让他下意识听从。


那人拉着他闪身躲进刚才的两墙夹缝里,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陆怀钧唇角微扬。


果然是她。


沈玉鸾的指尖深深掐进他腕骨,玉白肌肤上很快泛起红痕。没想到她看似纤弱,力道竟比想象中大。毕竟年纪轻轻执掌沈家,沈老爷担忧爱女安危,让她学过防身术也不奇怪。


她攥得他有些疼,可陆怀钧却恍若未觉,只是望着她泛着薄汗的白皙指尖,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并不想让她放手。


沈玉鸾神色冷肃,屏息凝神听着脚步声。两人紧贴着躲在夹缝里,她的头正抵着他胸口,他们从未离得这样近过。陆怀钧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脸上,恍惚觉得她唇色比平日更艳几分。


沈玉鸾紧紧握着裁刀,警惕地扫视四周。她的位置靠里一些,视野不如他广阔。


她不自觉盯着他线条锋利的下颌,压低声音问:“走了吗?”


那群追兵粗略地搜过附近,见没找到他,就匆匆走了。


但陆怀钧轻嗅她发间的清香,鬼使神差道:“没走。”


“当真?”沈玉鸾将信将疑,这人不是在骗她吧?明明许久没听到动静了。想着,她便要抬头向外张望。


“别动。”陆怀钧却按着她的头,紧紧贴在胸口。


沈玉鸾脸颊微热,下意识便要挣扎:“陆怀钧!你……”


他温柔地附在她耳畔,更深地把她按在怀里,声音低沉,在她听来带着几分诱哄:“别动。说不定躲在哪,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沈玉鸾闻言,止了动作。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谨慎为上。


不知过了多久,陆怀钧手撑在墙上,她紧紧靠着他,原以为单薄的胸膛,却意外结实,竟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沈玉鸾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与自己的乱撞的心一样,都比往日更剧烈。她感觉脸颊越来越烫,分神细听——四周一片死寂,追兵显然早没了踪影。


这才惊觉,这人果然在骗她!


她气得猛推,没承想竟没推动。料想这书生再羸弱,也是男人。再一用力,陆怀钧吃痛轻笑,却并不松手,反而借力翻身,将她抵在墙上。待沈玉鸾回过神,已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


陆怀钧将她笼在怀里。他比她高许多,先前被她抵着时,还要低头看她。果然,他轻笑一声,现下就舒服多了。


“嘘……”他低头贴近她耳畔,低声笑了,“你看……”


他望向远处,余光瞥见她耳后的朱砂痣,灼人的红缀在莹白肌肤上,说不出的勾人。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沈玉鸾脸颊瞬间滚烫,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陆怀钧正在愣神,一时不察,吃痛地放松了力道。


“看走眼了。”陆怀钧这才慢悠悠补上后半句,尾音还带着笑意。


沈玉鸾低头整理衣襟,试图藏住飞红的脸颊,轻轻瞪他一眼。哪想到这平日里正经的书生,竟还有如此促狭的一面。


陆怀钧望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朗声轻笑,笑声在巷子里回荡。


这沈娘子,倒是可爱。


沈玉鸾被他笑得有些慌乱,瞪他好几眼,还不见他收敛。索性一咬牙,狠狠踩在他脚尖。


“嘶……”陆怀钧疼得轻吸一口气,揉着脚尖观察她的神色,果然有些恼了。是他得意忘形了,竟忘了沈娘子可不是好惹的。


他忙躬身行礼,连声告饶道:“沈娘子,是在下失态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着又是一揖,耳尖泛红,偷偷睨她脸色,“还请您原谅则个……”


沈玉鸾见他态度诚恳,忽然回过神来,这情形怎么像小情侣拌嘴?但陆怀钧刚刚确实过分,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强撑面子道:“罢了罢了,这次就不计较了,下回莫要如此。”


“下回?”陆怀钧没忍住笑出声。难道还有下回?


沈玉鸾瞪他一眼,这才惊觉失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她心里追悔莫及,暗叹十个商道诡局,也不如这一个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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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钧瞧着她脸颊飞红,神色懊恼不已,只怕马上就要气得跺脚了。心知玩笑该到此为止了,若再逗下去,只怕她真恼了,届时可难收场。


思及此,他清清嗓子,正了神色,安抚道:“沈娘子说得是,是该到此为止。”


该?沈玉鸾总觉得这话怪怪的,难不成该不该还由他说了算?她忙摇摇头,好像不是这话奇怪,是她奇怪。今日让他一戏弄,自己似乎有些反常。她迅速收拢思绪,想起此行目的,恢复往日冷淡神色。


“装醉、易容、声东击西。”她缓步走近,盯着他的眼睛,轻笑道,“陆郎君这一身应变周旋的本事,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寒门书生可难有这般机变。”


陆怀钧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攥紧,面上仍带着温润笑意:“在下云游行医,也会遇到些麻烦。有时如实道出病情,却反而惹祸上身。总要学些保命功夫。”


就比如有一回,他随母亲隐姓埋名,扮作游方郎中云游,遇见个腰缠万贯的员外郎。他妻妾皆不孕,请了各路名医来看,却都束手无策。他那时少不更事,愣是不理会母亲拼命递的眼色,直言员外有隐疾。


结果母子俩被家丁追打,他这才明白那些医师不是医术不精,而是不敢说。


好在他平日里杂书看得多,凭着从稗官野史里记下的法子——就是今天这些野路子,这才逃过一劫。


沈玉鸾低笑一声,静静看着他,叫人捉摸不透,她究竟信还是不信。陆怀钧静静与她对视,耳后发烫,心跳仍未平复。方才她贴近时发丝间的清香,还有那些你来我往的拌嘴,都让他心绪翻涌,却硬将这异样归为担心身份暴露的紧张。


沈玉鸾盯着他看了许久,心中明白他所言不虚。包括之前他说曾和父母游历关中,经她查证,也是实情。但话虽如此,她总隐隐觉得,这书生见解独到,不似寻常书生。


沈玉鸾足尖轻点,绣鞋上东珠在夜色中莹莹生辉。


“陆郎君一去许久,真叫我担心。”她陡然逼近,鼻尖靠近他颈侧,笑容耐人寻味,“迦南香的味道,寒门书生怎会沾染?”


陆怀钧闻着她身上的清香,想起方才她紧贴着自己,连她快速跳动的心跳也和他的混在一起。他身体瞬间紧绷,心跳咚咚作响。但面上却如常,只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慌乱。


他不避不让,任由她靠近,低头迎上她的目光,笑容温润:“在下下船后闲逛,撞见陈明允形迹可疑,便一路跟着。”说着侧头嗅了嗅衣袖,笑道,“跟到一个废弃仓库外,许是那时沾上的。”


沈玉鸾眉心微蹙:“仓库?”


陆怀钧颔首:“正是。”


沈玉鸾眉头皱得更紧。她想到线报上说,陈明允最近在楚州行踪诡异,所以她才特意让商船停靠此地。没想到,竟被陆怀钧误打误撞发现线索。


难道陈明允除了走私盐,还走私迦南香?这可是重罪。若按坐赃罪量刑,金额过大,甚至会被判死刑。陈家虽顶着老牌世家名号,实则根基渐弱,最大的倚仗是淑妃。可淑妃身为宠妃,还要仰仗君恩活着,又能庇佑陈家几时?


难道陈家背后另有靠山?沈玉鸾越想越觉蹊跷,发觉自己对朝廷局势还不够了解,竟猜不透这潜在的势力,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