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风头

孙悫忠的声音浑厚有力,震得九极殿都有了回声。

“哈哈哈,定国公快快请起,如今东南海患平息,这是多亏有你,你与朕又是一家人,何必客气?”顺德帝是亲自起身将他扶起的。

孙悫忠是个标准的武将,标准的武将长相,标准的武将性子。

听到顺德帝此话只是一板一眼地直言不敢当。

“外祖父。”闳训适时出声,拱手行的是晚辈礼。

孙悫忠顿了顿,却是不动声色避开:“末将惶恐,宜王殿下客气。”

闳训没意外他的反应,两人之间差的岁数顶多是父子,这声外祖父听着着实尴尬。

“哈哈哈,赐座,上茶。”顺德帝也没在意两人之间的微妙,只心情颇好地吩咐着,等宫女们伺候好后,便摆摆手让人都下去。

“贤妃早盼着你回京,稍后让你们父女俩见见,东南几战大捷,你当属头功,想要什么赏赐,说给朕听听,朕都尽力满足。”顺德帝确实看重孙悫忠,给承诺很大方。

只不过孙悫忠有些沉默,一双虎眸眸色有些发沉,良久才道:“回陛下,末将只讨一赏。”

“末将自顺德十三年起便戍备东南,大小战役六十有余…身上大小伤情不下百余处,如今年老体衰,实在担当不起重任…”

孙悫忠的话依旧很浑厚,只不过听在殿内二人耳中就有些别样的意味在。

宜王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不过桌案底下的双手已然微微握拳。

孙悫忠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陛下,末将欲归还帅印,自此…卸甲归田!”

他话说完,一时间,殿内静谧无声。

“你还未至五十,怎称年老?”顺德帝没说允不允,只摇头:“身上有伤,稍后朕便传太医给你瞧瞧。”

孙悫忠一顿,叹了一声还欲说些什么,顺德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转而看向闳训:“训儿怎么看?”

见闳训抬头,顺德帝又问一遍:“你外祖父想致仕,你怎么看?”

试探也好,真心询问也罢,顺德帝就明着来。

孙悫忠也看向闳训。

“父皇。”闳训起身拱手:“儿臣以为,外祖父虽筋骨尚健,然多年征战难免积下暗伤。不若容外祖父回府将养,既全了天家体恤功臣之意,又得享儿孙绕膝之乐。”

定国公府人丁兴旺,孙悫忠膝下有孙儿十几个。

闳训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不提致仕一事,只说将养,这是关心孙悫忠的身体安康。

顺德帝在两人之间打量片刻,随后笑了:“训儿向来周全,倒是个好主意。”

父子俩各有各的心思,孙悫忠自然看在眼里。

他所求的自然是没能如愿。

不说如今他是闳训一派最大的助力,且说顺德帝,朝廷有用的武将本就不多,在新生武将没培养好之前,孙悫忠只能立着。

致仕不能如愿,但其他的赏赐却没少,孙悫忠班师回朝后没几日,顺德帝便重赏了孙家。

定国公府里几个没官职的儿子们都得了荫封,便是女眷们也因此得了诰命。

一时间,孙家可谓是风头无两。

东南平了海患,连带着整个平京的气氛都较寻常昂扬了许多。

再是朝堂倾轧官员挞伐,终究都是盼着大邺能够安稳,百姓能够安居。

顺德一朝虽说不像先帝那般善战,但如今北边有徐家父子镇守象城和斛川,幽台有席修领事,东南从前有定国公,岭南有温衢领兵,其实整个大邺还算是稳固的。

而今年的西山一行比之去年则要提前一些,无他,今年雨水少,气候比往年热。

才入夏,平京的日头就很烈了,顺德帝在宫里待不住,因此早早命人在西山行宫预备着。

六月初,宫中一行人便朝着西山出发。

今年去的人没比去年少哪些,宜王如今正是顺德帝跟前的红人,不可能不去,再有就是宗室里的王爷和一些近臣都没缺席。

明显少的只有穆王府的人。

赵太妃才入夏就病了,她其实身子一直都不大好,但这些年因着性子要强,反倒给人一种康健的印象。

闳稷要留京为赵太妃侍疾,顺德帝没说什么便允了。

成容也是要去侍疾的,不用她做什么,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和宫女,她只是陪着就好。

褒儿有时也会跟着进宫,她生得漂亮又爱笑,如今虽说七个月大,但那小嘴就常常阿巴阿巴地说些听不懂的话,大人们听不懂她也不急,依旧说得很认真。

她也不怕生人,成容头一回带进宫时,她便趁着乳母们不注意往赵太妃身上拱,边拱还边嗷嗷地吸引赵太妃注意。

这么些年赵太妃身边没有小女娃,褒儿这机灵大胆劲直接让她稀罕得不行,因此祖孙俩就越来越黏乎。

得了赵太妃青睐的褒儿偶尔会被留在宫里住几日,成容也会陪着。

这么一来,反倒是闳稷有些无语。

他是外男,为着避嫌,是不可能和成容一样在后宫住着。

所以,赵太妃也发觉了,只要成容一在宫里多住会,她儿子就会来得比从前更勤些。

那劲头直看得赵太妃牙酸,真有些想不通这儿子私下里怎么是这个性子。

赵太妃也不是真得了什么大病,哪里真需要人留下来照看,不过是喜欢成容母女俩的性子才多留了几天罢了。

见闳稷这模样遂也就摆摆手放成容回去。

“嗷…嗷阿巴…巴嗷”要走的时候褒儿抱着赵太妃一直絮絮叨叨。

听是听不懂的,但赵太妃还是嗯嗯地笑着应下。

褒儿嘱咐好了就朝闳稷伸手:“嘚嘚…嗷。”

她人小鬼大,被闳稷拎着脖颈说过一次后就知道成容抱着她走路会累。

所以之后只要走路了不是找闳稷就是找乳母,绝不让成容累着。

闳稷接过她,另一只手牵上成容,跟赵太妃告退后便走了。

出了宫门才上马车,闳稷便把褒儿放在怀里。

马车里有她爱玩的穗结,褒儿玩得开心,成容看着她笑。

闳稷揽着成容看了半晌良久才幽幽叹道:“容容,这几日我晚膳又吃了许多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