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问青天·父亲
深夜，秋致延正在他的书房中，向着站在下首的乔染秋开口。
他约莫是刚回来。
原本乔染秋都要睡了的！早知道她便不因烦闷忧心而磨蹭了，小厮过来一问，得知乔染秋都未洗漱更衣，立刻就把她叫了过来。
但……秋致延又是为什么，能耽误到这个时辰呢……？
他是在宫中和圣上商讨政事商讨了这么久？还是说……后来他又回到了王世光家中进行探查？
若是后者，那他有没有寻到苏行渊和云无心之前藏身的地下室？他问乔染秋这个……又是否是在试探，乔染秋到底有没有发现屋中异常、是否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只是在试图告知乔染秋一个，她早就知道了的“噩耗”……？
而乔染秋抬眼望去，只见秋致延神色平静如常，从那双眼眸中，也看不出任何探究好奇之色，甚至就连情绪都捕捉不到。
“我什么都未寻到，此事已同管家说过了的……”如此，乔染秋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答，一边说，还一边叹了口气，“王典事卧房中的柜子、架子，还有每一本书，我都找过，还找过不止一遍，确实未找到六小姐的书信。厨房我本也想去看看呢，但……又脏又乱不说，气味还不好闻，加上彼时天色暗下来了，我又未寻到火折子，便没怎么进去……”
“你时常都和尸体打交道，竟还会介意……气味……？”秋致延一听，微微挑了挑眉，问道。
“如果里头真有具尸体，我当然不介意——便是没有尸体，能叫我看到些其他线索，我都能忽略掉这些不适。可那时候我已觉得，有用的东西恐怕早都被别人拿走了去，我当然没了动力……”乔染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而后又试探着问，“您后头找到什么了吗……？”
秋致延闻言顿了顿：“没有。”
“没有……？”乔染秋咬了咬嘴唇，“那您可知道……是谁带走了王典事的尸体？若是可以的话，将尸体拿回，或许……”
“呵。”秋致延轻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你也不是没瞧见，对方的死士，可是丝毫未将我放在眼里。”
“可……”乔染秋想了想，犹豫着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
一边说，她还一边怯怯地抬眼，望着秋致延。
秋致延没有立刻回话，也定定看着乔染秋，看了片刻后，突而问道：“你与爹爹说实话，你……当真没有心上人？”
乔染秋听罢，只觉有些奇怪，眉毛都拧了起来：“您不是不担心我像六小姐一样为情自尽，问这个做什么？我有没有心上人，于如今的局势而言，有什么影响吗？”
“看来是真有？”秋致延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乔染秋的问题，只继续问，“你上次说与叶寻舟之间不过是友人而已，难道……你的心上人，是你那位师兄不成？”
“我师兄……？”乔染秋的双眉不自觉地又拧紧了几分，“师兄待我如兄长，我与他没有别的关系。只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当然不喜欢年龄都能做我父亲的男子，您若允我养几个面首，我倒是能高兴些。”
乔染秋本以为秋致延听到这话后会眉头紧皱，怒斥乔染秋伤风败俗不守规矩，不想话音落下后，秋致延竟是轻笑了一声：“哈哈，你倒还挺敢想！这么说来……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多年以前，娄太后的故事……？”
“娄太后……？平宗皇帝驾崩后，临朝称制的那位娄太后……？”“不错，我听说大长公主当年助力先帝平反时，曾找到过一条密道，可自宫外某处禁苑，通往宫中，而那条密道，曾经就是娄太后与宫外之人暗通款曲所用。”秋致延一边说，一边挑了挑眉，“我知你不求荣华富贵、更求自由自在，但事已至此……你说的不错，你有没有心上人，于如今的局势而言，都没有影响，这说明……自由，和权力是分割不开的，你得有得选，才是真正的自由，明白吗？”
此话一出，乔染秋猛地一惊。
抬眼，只见秋致延那深邃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好大的饼，好直白的野心。
饶是乔染秋也未想到，秋致延竟会如此不加掩饰。
既是威胁，似乎又带着宽慰，还丝毫不怕乔染秋会将这事捅出去。
到最后，乔染秋也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眼下我只能明白，不是吗。”
“聪明。”秋致延点点头，“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此事恐再难有所转机，明日起，你就须得按我昨日所说，先习规矩，安心备嫁。原本……我还想叫你学些琴艺，不过……王爷那头，届时我自会前去打点。而你既然是个聪慧的，我相信，待入了王府，只要你愿意，有的是办法叫王爷对你刮目相看，是以所谓琴艺……随缘即可，你若想学的话，也可与我说，我还有几把好琴，届时我可在山水斋里亲自教你。”
“山水斋……”听到这个名字，乔染秋稍一琢磨，是紧接着开口，“府中的所有地方，特别是后院花园，我都可以去，是吗？”
秋致延听罢一顿：“你想去哪……？”
“我就问问。”乔染秋耸了耸肩，“我对弹琴确实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更喜欢书画，但我记得，前日去那后院花园转悠时，说佛堂和祠堂正在修缮，未让我靠近，但那书阁她们也并未引我去瞧瞧。”
话音落下后，秋致延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倒是未盯着乔染秋，是不知在回忆还是在思索，片刻之后，他才道：“书阁……约莫是念着你乃女子，不必入内，才未引你去，你若想去，自也可以，但……那是你六弟念书之处，他最是纨绔，你便是去，最好也挑个他已下学的时候去，莫要扰他；至于佛堂和祠堂，已修缮小半年了，离修好也快了，待到那时，你亦可随意出入，但要记住，佛堂是你祖母在世时日日所去之处，供奉佛像数尊，你若入内，须得诚心诚意，礼敬神佛，而祠堂中则有秋家先祖牌位，前往祭拜也须万分尊敬。”
“明白了……”乔染秋听完，点了点头，想了想，眨了眨眼睛，“那……今日天色已晚，我就先不叨扰了？明日还得晨起学规矩呢。”
“等等。”秋致延一听，却是突而道。
“怎么……？”
“我记得我说过吧，无论你替不替嫁，你都是我秋致延的女儿，这称呼应当要改，还未记住吗？”秋致延微微皱着眉头，冷冷道。
乔染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如今……是当真身受桎梏。
她还必须得在府中走动，不能和这老东西起冲突。
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后，乔染秋是深吸了一口气，挤了个笑出来：“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