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错杂弹·初遇
“三月，三月廿三。”汤闻宣记得倒是清楚，立刻便答。
“朱阿牛与你说过那怡春院的好之后，你是很快便跟着他去了？”
“那……倒也不是……”汤闻宣摇了摇头，面上再次显现出了些许窘迫，“我娘自小便教育我，烟花柳巷之地，总是杂乱腌臜，里头的女子，自然也都不是良人，她更是从不准允我爹前往，所以我最开始其实没想着要去……”
“那为何又想去了？”
“我……”汤闻宣一噎，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还是泄了气，“我那时虽然未经世事，但也不是全然不懂，从许多话本子上了解过，那事情终归……终归是、是舒服的，偏生阿牛哥又说，怡春院的姑娘深知如何服侍男人，能叫人体会到……体会到什么叫欲、欲仙欲死和欲罢不能，我、我自是有些好奇，且阿牛哥还说，若是我能让那里的姑娘教会我男女之事，日后无论我遇上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觉得稀奇了……”
“所以……你犹豫了多久？”
“大、大概半个月吧……”汤闻宣叹了口气，“因着心中总是惦记，最后我拐弯抹角地试探着问了问阿牛哥，阿牛哥立刻便说要带我去看看，我便寻了个铺中不忙的日子，借口出去转悠转悠，偷偷和阿牛哥一起去往了怡春院。”
“当时在怡春院，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叶寻舟问道。
“当时……”汤闻宣回忆了片刻后，回答，“当时阿牛哥是轻车熟路地便往里入，我第一次去，看得眼花缭乱，只隐约记得，桃红的灯光叫人有些恍惚，还有便是……里头很香，有好些穿得清凉的姑娘。阿牛哥进去的时候，那些姑娘好像都不太热情，等了一会儿，怡春院的刘妈妈才慢慢悠悠过来，问阿牛哥是不是老样子。
“彼时阿牛哥说我……说我还是个‘雏儿’，要刘妈妈给我找个经验多些的姑娘过来。当时刘妈妈看了我好一阵子，认出了我是汤记牛肉汤的少东家之后，就变得十分热情，不多时便寻了娇娇过来，当时我一看，只觉得……娇娇她真好看。因着娇娇并不是怡春院里最便宜的姑娘，阿牛哥本还想拦着我，但我看到娇娇就觉着有眼缘，最后便定下了她。”
叶寻舟听到这里，微微挑了挑眉：“所以你对宋娇娇，属于……一见钟情？”
“也、也不完全是吧……”
“那是什么？总不能是她真的让你觉得……”叶寻舟说到此时，似乎也觉得不太好，没有将话说完，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汤闻宣才红着脸道：“她很温柔……我、我没有经验，她丝毫不嫌弃我，甚至还手把手教我、鼓励我，我家娘亲和姐姐，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主，我从来没有见过娇娇那样如水一般的女人……”
“所以你初尝人间事，而后便流连温柔乡，经常去往怡春院见宋娇娇？”
“是……”
“大约多久去一次？都什么时间去？”
“起初……三天两头便去一趟，我没法夜不归宿，上午得帮着铺中做事，且上午怡春院也不开门，是以多是下午去。”
“那个时候，你就有要娶她入门的心思了？”
“有一些吧……但她毕竟是花楼女，我娘定不会同意，所以我也有所顾虑……”
“你娘应当一直都未同意过吧？”叶寻舟一边思索一边道，“所以你这顾虑，又是为何会打消？”
“因为我后头发现，娇娇她根本不是自甘堕落才去到怡春院的！她那么善良温柔，与良家女无异，我、我想救她！”
“救她……？这又是什么说法？”
汤闻宣闻言一愣，咬了咬嘴唇：“我……我与娇娇逐渐相熟之后，难免便好奇，她那样好一个人，为何会流落风尘之地呢？一问才知道，她自幼父母双亡，曾被姨母收养，奈何家中清贫，这才被卖来的，这……这根本就不是她之所愿啊！更何况，后头我还知道……她、她的第一个男人，就是她的姨父，见她生得越发漂亮标志，便、便奸污了她，她那姨母也是个不辨是非的，竟还说是她主动勾引，最后才将她卖到了怡春院。这些事，尤其关于遭到姨父奸污一事，是她的伤心事，她说过，除了我她谁都未告诉过，她分明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里，最后还如此信任我，我如何能不救她脱离苦海呢！”
此话一出，乔染秋实在有些忍不住，不动声色地低了低头、摸了摸鼻子，期间她还偷偷瞥了瞥叶寻舟，只见他的表情也出现了一瞬的怔愣，只不过转瞬后他便敛了神色，又恢复到了那种严肃淡然的模样，询问道：
“听起来……宋娇娇对你的信任倒也并非一蹴而就，你们又是如何逐渐交心的……？”
“我当然是让她看见了我十二分的真心。”汤闻宣说着说着，倒是颇有些自豪起来，“早在知道她并非心甘情愿堕落风尘后，我就说过，我想带她离开。且我有自信，我同别的男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希望被她逗着开心，可我不是，多数时候，我更希望她高兴！我记得她喜欢麦酥园的点心，记得她常去的店铺，记得她不方便的日子腹中会疼痛，甚至会特意去陪她、给她热敷，我更不介意给她捏肩捶背、端茶倒水，她自己也亲口说过，这些都是别的男人不曾做过的，更枉论想娶她了！”
汤闻宣的话音落下后，叶寻舟静静盯了他片刻，而后他微微蹙了蹙眉：“也就是说……你很早就表达过娶她为妻之意，她见你感情真挚，便渐渐对你敞开了心扉？”
闻言，汤闻宣思索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基本……是这样。”
“你向她言说想娶她为妻，约莫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五月，初十左右，我赠了她一对耳珰，并告诉她我想她做我的妻子，一开始她不信，但我看得出，她是高兴的。”汤闻宣回答，“再后头我便开始赠她点心、邀她出游，渐渐的，她似乎便相信了，同我言说了许多事，回赠了我一条手帕证明心迹，还要我保证，一定娶她，我便同她……约定了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