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错杂弹·案情
乔染秋和方栩在小槐巷发现的右腿、书生杨熹在小槐巷以西两条街外的青竹巷中发现的右臂，以及吕桓带人在两巷之间的柔风巷找到的左腿，都是出自同一个人，死者至少已经及笄，骨骼形态完整，骨端闭合，是正常女性的骨骼长度，但如今只有散落的四肢，在这般时代环境下，想要检验出被害人的具体年龄并不容易，是以受害者年龄究竟几何，暂还未有定论。
此外，死者已经死亡三日以上，在栎阳逐渐冰冷的天气下，尸体上有冻伤痕迹，但因水疱中全是腐血，目前已确认，均为肢体被砍下后才造成的冻伤样改变，并非生前冻伤。
包裹死者尸体的衣物布料都是锦缎所制，而且是被人暴力撕扯开、分作多块的，目前脏污腐败得实在厉害，纹样和其上的刺绣工艺仵作仍在辨别当中。
下午时官兵在三处地方附近都进行了走访，排查可有目击者看到抛尸之人，然而到目前为止，尚无所获。
更多的线索，其实是从之后又发现的另一条右臂中得到的。
丁有为前去寻找廖书妤和叶寻舟之前，也就是约莫酉正时，吕桓在小槐巷东边两条街的位置，又寻到了一条右臂，这腿的尸僵甚至未开始消除，外侧包裹的衣物是一个丝绸质地的肚兜，肚兜上有两至三层的霜花。关于霜花，乔染秋并不算很了解，但州府和县衙的仵作表示，结出这个层数的霜花，需要大约十至十二个时辰，是以这条手臂被抛尸巷中，应当是在一日之内，肢体被砍下的时间，也很可能就在一日左右。
而因死亡时间距今较近，在她的衣服上，仵作们倒是精准地辨别出了一股香味，乔染秋后来简单确认过，确实香艳得过了些，总之……不是她自己会喜欢用的香粉。
之后，乔染秋和叶寻舟便要前往之前丁有为曾提过的怡香院，去询问关于花楼女子宋娇娇的信息。
衙兵初步调查时带回来的信息并不多，如今乔染秋只知道，宋娇娇如今十九岁，四日前最近日日点她的公子去怡香院寻人，花楼的老鸨才发现宋娇娇不见了，之后着了人问过，得知最后有人见到她的时间是当日中午，后头老鸨也派人寻过，但一直未寻到踪迹。
不过在乔染秋和叶寻舟出发之前，她是被叶寻舟安排到了客堂去，有人送来过一些简单的吃食，至于叶寻舟自己……恐是去同那柳辰业又说了什么，过了许久、直到乔染秋已经将东西都吃过后才回来——
“你我前往调查，还需有一名录事跟随记录，眼下柳长史已去安排了。”一坐下，叶寻舟便冲着乔染秋开口，“你要问我什么，便现在问吧。”
乔染秋挑了挑眉。
原来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跟过来，是有话要问。
既如此，乔染秋当然也不客气，她望着叶寻舟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开口道：
“你究竟给我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
叶寻舟闻言似是一愣，而后只觉有些奇怪：“你……就是想问这个？”
“我若问你别的，你会答么？”乔染秋理所当然地道。
此话一出，叶寻舟的头便微微低了下去，眼神也看向了下方。
一副委屈的模样。
这也太会装了。
而乔染秋也不管他，只定定看着。
沉默了片刻后，叶寻舟终于叹了口气：“我没有给你师父灌迷魂汤。”
“那她为什么帮着你说话？”
“她哪有帮着我说话……？”
乔染秋已经有些生气了。
但这里是县衙的客堂，她总不能在此发作。
是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些许呼吸，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若是寻常，她想协助官府就协助官府，何须看你的意思？而且我了解她，很显然，她也有事瞒着我和师兄，如今我就是要问你，你们到底在遮掩什么？”
回应乔染秋的又是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叶寻舟才微微皱着眉，小声道：“如果我说，也事关公务，无可奉告呢？”
“她也能事关你的公务？！”
“虽说你可能不信，但我只能告诉你……是的。”
“你到底是寻不到我们、在惠梁逗留了大半个月后才来的栎阳，还是跟着我们一路来的？”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路来的。”这一次，叶寻舟答得倒是干脆。
“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为了确保你……和你师兄的安全。”
“所以你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
“那么那些人到底是谁？”
叶寻舟突然又沉默了。
“又是事关公务、无可奉告？”乔染秋问。
叶寻舟点点头。
此时乔染秋的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她长叹了一口气：“你是自惠梁起就一直跟着我们，所以果真也是今日到的栎阳、也果真是今日才遇上的我师父？”
“这个倒是千真万确。中午我瞧见你们去吃了牛肉汤，也猜到你约莫后续还会想在南市逛逛，便打算自己去吃些别的，最后竟碰见你师父在摆摊算命，偏生还被一太仙山的道长给缠上了，说她不该随意论人气运，我替她解了围。原本是想请她吃碗疙瘩汤、同她聊一聊，不想却遇上了有人发现残肢手臂。”叶寻舟回答，“就包括我的刀，也是中午才自你师父那里拿回来的。”
乔染秋一愣。
而后眼神不自觉地向着叶寻舟左腰的位置看去。
之前看到叶寻舟时，乔染秋就已经注意到了他那柄漂亮的刀——刀鞘漆黑，远看如同压城的黑云，又似燃烧的黑火，雕工精细万分，一看便知，一定是把好刀。
思及此，乔染秋开口问道：“你这刀是什么刀？”
叶寻舟顿了顿，望向了自己的刀，而后轻轻笑了起来：“你若时常听人说书，应当听过它的名字——无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