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波澜
绿萝应了声“知道了”，转身快步往小厨房去了。
殿外的雨还在下，雨声淅沥，乔瑾走到窗边，望着清芜离去的偏殿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这宫里行事本就不易，若是再伤了身子，往后的日子更是难捱。
不多时，绿萝端着一个描金托盘回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旁边还有一小碟桂花糕。
她刚走到偏殿门口，就见清芜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夹袄走出来，头发用布巾擦得半干，脸色比刚才好了些，只是依旧带着倦意。
“清芜姐姐，快趁热喝了姜茶吧。”绿萝将托盘递到她面前，笑着说，“娘娘特意让多放了红糖，喝着不那么辣口。旁边还有桂花糕，你垫垫肚子。”
清芜接过姜茶，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到指尖，暖意瞬间漫到心口。
她低头吹了吹热气，小口啜饮着，姜茶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意滑进喉咙，顺着食道暖到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
她喝了大半碗，才抬头对绿萝道：“多谢娘娘，也多谢你。其实我这次冒雨回来，是因为这匣子里装的是主子托我去宫外采买的胭脂，听说那家铺子的胭脂是用新鲜花瓣做的，不易伤肤，我想着主子等着用，便没敢耽搁。”
绿萝闻言了然，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娘娘若是知道了，定然会记着你的心意。你也别光顾着说话，快把姜茶喝完，糕点也吃些，不然乔主子该担心了。”
清芜点点头，捧着瓷碗继续喝姜茶，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些，殿内的烛火明晃晃的，竟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雨丝斜斜打在朱红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乔瑾撑着描金漆柄伞，裙摆微沾了些湿意，缓缓步入暖阁。
殿内熏着清雅的百合香，驱散了雨日的微凉，她抬手卸下沾着水汽的披风，搭在一旁的描金衣架上，发间银钗随着动作轻晃，叮当作响。
暖阁中央的紫檀木桌旁，清芜正低头整理着案上的绣线，见乔瑾进来，忙不迭地起身，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响。
她快步走到博古架前，小心翼翼捧起一个描花锦盒，快步迎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这是城西‘香雪坊’新出的胭脂，奴婢一大早去排队，才抢着最后一盒。听掌柜说，今天好多夫人都去买，晚一步就没了！”
乔瑾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精致的缠枝纹，不禁轻笑出声。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清芜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你这丫头，总是这么心急。不过一盒胭脂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物件，何不等雨停了再去？淋坏了身子怎么办？”
清芜揉了揉被点的额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娘娘放心，奴婢一路跑过来的，而且雨也刚下没多久，没怎么淋到雨。再说，这胭脂颜色特别好看，奴婢想着您肯定喜欢，就想早点给您送来。”
说到这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对了娘娘，奴婢刚才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位夫人往宫门外走。她穿的衣裳料子极好，绣着银丝牡丹，看着像是朝廷官员家的夫人，说不定还是哪个娘娘的娘家母亲。”“只是奇怪，她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就一个人撑着伞走，雨这么大，路上肯定不好走，估计也得淋着雨。”
清芜说罢，便转身去给乔瑾倒热茶，只当是随口提了件寻常事。
可乔瑾握着锦盒的手却微微一顿，方才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宫中规矩森严，非节庆、非特批的“家人探视日”，外臣家眷绝不能随意入宫。
这位夫人不仅进宫了，还在雨天独自离开，连下人都没带，实在不合常理。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宫女素心捧着一叠文书进来，轻声道：“娘娘，这是今日各宫送来的笺帖，还有内务府的回话。”
乔瑾抬眸，接过文书，目光却不经意扫过窗外——雨还在下，细密的雨帘模糊了宫墙的轮廓，那道独自离宫的夫人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她沉吟片刻，对素心吩咐道：“绿萝，你去查一下，今日辰时到巳时之间，有没有外臣家眷入宫？若是有，查清楚是哪家的夫人，为何入宫，又是何时离宫的。”
素心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快步离去。
清芜端着热茶回来，见乔瑾神色凝重，不由得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乔瑾接过热茶，指尖暖意传来，却没驱散心头的疑虑。
她轻轻啜了口茶，缓缓道：“清芜，你刚才说的那位夫人，恐怕不简单。这宫里，可没有无缘无故出现的人。”话音刚落，殿外忽然响起一声闷雷，雨势陡然变大，敲得窗棂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宫墙内的隐秘，都淹没在雨声里。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素心匆匆回来，脸色带着几分凝重：“娘娘，查清楚了。今日确实有一位夫人入宫，是宁贵嫔的娘周夫人。据宫门侍卫说，她是拿着皇后娘娘的手令进来的，说是家里有急事需要找宁贵嫔的，然后皇后娘娘这才让她入宫探望。只是侍卫也说，这位侍郎夫人辰时五刻就离宫了，离开时确实只有一人，神色看着有些慌张。”
“宁贵嫔？”乔瑾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思索。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语气沉了几分：“看来，这雨天真不太平。对了，叮嘱宫门侍卫，近期多留意出入宫的外臣家眷，有异常立刻禀报。”
素心应声退下，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雨声在耳边回响。
清芜站在一旁，见乔瑾神色严肃，也不敢多问，只默默收拾着案上的文书，乔瑾望着窗外，心中却已泛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