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太子对这位老师,敬重得很。”

“当年,母后为太子选妃,曾私下问过太子的意思。太子当时就说,若能娶宁小姐为妻,便是他的福气。母后一听,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便派人去宁府提亲。”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宁太傅突然染了重病,卧床不起。宁小姐为了照顾父亲,便随宁太傅一道回了老家。这一耽搁,就是好几年。”

“后来,宁太傅过世,宁小姐守孝三年。再后来……就没了音讯。谁曾想,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

清漪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原来如此,真是造化弄人。”

“谁说不是呢!”七皇子也跟着叹了口气,“要我说,这可真是天赐良缘!你说,是不是,王兄?”

太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廊下,脸色有些阴沉。

“太子哥哥,原来那位宁姑娘,竟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啊!”清漪却是不怕他,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七皇子也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可不是!王兄与宁姑娘,这可是‘千里姻缘红鸾阁’!这回,总该成了吧?”

看着这俩小的一唱一和,挤眉弄眼的样子,太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刚想开口训斥几句,却见这俩机灵鬼,早已一溜烟地跑远了。

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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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大牢里更是冷得像冰窖。

几块木板搭成的简陋床铺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一条看不出本色的被子,胡乱地堆在一角。

古子云霆蜷缩在墙角,身上单薄的囚衣,根本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气。

他紧紧地裹着那条破被子,却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胳膊上,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已经结了痂,但仍隐隐作痛。

晚饭,依旧是两个硬邦邦的冷馒头,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古子云霆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实在没什么胃口。

这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真不知何时是个头。

沈家临时租住的小院里。

古母忧心儿子,已经几日几夜没合眼了。

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嗓子也哭哑了。

“娘,您别再哭了。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古子书端来一碗热茶,轻声劝道。

子玥也拿了条热毛巾,替母亲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四郎说得对,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大哥若是知道您这样,心里更要难受了。”

“咱们带来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这小院都租不起了。明儿个,我去寻个短工,多少挣些银钱,补贴家用。”古子书放下茶碗,一脸坚毅。

“四郎,我也跟你一起去。”子玥也站起身来,“我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出去做些零活,也能减轻些家里的负担。”

古母看着懂事的儿女,心里更是难受:“是娘没用,连累了你们……”

“娘,您别这么说。”古子书连忙打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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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皇家道观的观景楼上,一片银装素裹。

月华如练,倾泻而下,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太子独自站在栏杆旁,眺望着远处的山峦。

夜风吹来,衣袂飘飘,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殿下,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仇婉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太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跛的脚上,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脚上的伤可好些了?”

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仇婉药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披风递了过去,“夜里风大,殿下还是披上吧。”

太子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仇婉药也不恼,只是将披风搭在了栏杆上,然后,在他身旁不远处站定,目光投向了远方。

“殿下,您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也曾像这样,一起赏月。”她的声音,轻柔而飘渺,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那时的月亮,也像今晚这般皎洁,这般明亮。”仇婉药微微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神迷离,“只可惜,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她轻轻叹了口气,清冷的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你……变了许多。”良久,太子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仇婉药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人,总是会变的。这些年,婉药经历了很多事,也……看淡了很多事。”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只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二人肩并肩站着,沉默无言。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太子哥哥,宫里来人了,说是……”

清漪郡主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却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她愣愣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个……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两人,清漪吐了吐舌头,赶紧转身,一溜烟地跑开了。“站住!”

一声低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尹临华剑眉紧蹙,目光如炬。

清漪郡主一个激灵,硬生生刹住脚步,后背冷汗涔涔。

余光瞥见太子神色,又见清漪郡主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仇婉药心中轻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低眉敛目,柔声道:

“太子殿下与郡主似有要事相商,婉药不敢叨扰,先行告退。”

话音未落,她已然提步,裙摆轻旋。

转身之际,袖中滑出一物,蜜合色的丝帕,轻飘飘坠落在地,沾了尘土。

而她,浑然不觉,依旧款款前行。

月色清寒,孤影纤弱,渐行渐远,平添几分落寞。

尹临华眸光微动,在那方丝帕上略作停顿,终是缓缓收回。

“殿……殿下……”

清漪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头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声音细若蚊蝇。

打断了太子和仇婉药的“独处”,她心中愧疚,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尹临华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清漪身上。

“太傅是孤的恩师,昔年,恩师病重,孤曾前往探望,仇婉药亦在榻前侍疾。”

那是他与仇婉药的初见。

彼时,她一袭素衣,乌发如瀑,眉目间尽是温婉,举手投足皆是世家贵女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