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拆迁通知
雨水顺着"乾坤堂"的鎏金匾额滴落,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沉重。徐应德站在医馆门口,手中捏着刚收到的《拆迁告知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师父!"他转身冲进内堂,"裕隆地产要拆我们医馆!"
张天师正给一位老者把脉,闻言只是微微抬眼:"慌什么,把门关上,湿气都进来了。"
徐应德急得跺脚:"师父!他们只给一个月期限!"
"脉象弦紧,肝气郁结。"张天师对患者说完,才转向徒弟,"应德,去把东墙第三个抽屉里的银针拿来。"
等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张天师才从太师椅上起身,踱到医馆正堂。他仰头望着那块祖传的匾额,手指轻抚过上面"清光绪六年"的小字。
"一百四十年了。"老人声音低沉,"你师祖在世时,这街上还有七家医馆。现在,就剩我们乾坤堂了。"
徐应德鼻子一酸。三年前他放弃三甲医院的工作来拜师学艺,就是被这古色古香的医馆和师父的医术所吸引。
"师父,我认识几个媒体朋友,可以..."
"不必。"张天师摆摆手,"明天裕隆的人会来谈,听听他们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一个梳着油头的年轻人在几个保镖簇拥下走进医馆。他西装革履的打扮与满墙的药柜格格不入。
"张老是吧?久仰。"年轻人递上名片,"我是裕隆地产项目经理周文彬。"
张天师没接名片,只是指了指诊桌对面的椅子:"坐。"
周文彬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又堆起笑容:"张老,咱们直入主题。这片区要建高端康养中心,您这医馆正好在规划核心区。"他推过一份文件,"这是我们给的补偿方案,很优厚。"
徐应德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确实金额不菲,但最后一行小字引起他注意:"包括乾坤堂全部医疗技术和药方所有权转让"。
"师父,他们要的不只是地皮..."徐应德低声道。
张天师眼睛都没抬:"周先生,老朽有一事不明。建康养中心,留着我这现成的医馆不是更好?"
周文彬笑容僵了僵:"张老,现代康养需要标准化、规模化的医疗服务。您这种...个体户模式,不符合我们的发展规划。"
"个体户?"徐应德忍不住出声,"乾坤堂有完整的医案记录系统,治疗过..."
"应德。"张天师打断徒弟,直视周文彬,"回去告诉你老板,乾坤堂不搬,不卖,不合作。请回吧。"
周文彬脸色阴沉下来:"张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拆迁令已经下了,您不搬,我们只能强拆。"他起身时故意撞翻了一旁的药碾,"这些破烂,早该进博物馆了。"
周文彬走后,医馆陷入沉默。徐应德收拾着洒落的药材,偷瞄师父的脸色。张天师站在窗前,背影比平日更显佝偻。
"师父,要不我们..."
门铃突然响起。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被推了进来,推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眉眼间满是疲惫。
"请问...是乾坤堂吗?"姑娘声音有些发抖,"我父亲...西医说他这是渐冻症,已经..."
张天师转过身,目光落在轮椅上的老人身上。那人约莫六十岁,面色灰暗,双手蜷缩在胸前,像枯萎的树枝。
"扶他到诊床上。"张天师突然精神一振,"应德,准备针具。"
姑娘犹豫了一下:"不用把脉吗?"
"望而知之谓之神。"徐应德一边消毒银针一边解释,"你父亲眼白发青,嘴角下垂,这是肝风内动的典型表现。"
张天师已经挽起袖子,手指在老人颈部几个穴位轻轻按压:"什么时候发病的?"
"三个月前突然手脚无力,"姑娘回答,"医院做了所有检查,说是运动神经元病,没有特效药..."她声音哽咽,"我叫苏雨晴,这是我父亲苏明远。"
徐应德注意到老人虽然不能动,眼睛却一直跟着张天师的动作转,显然神志清醒。
"肝主筋,肾主骨。"张天师边说边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你父亲脉象沉细无力,是肝肾阴虚,虚风内动。西医说的渐冻症,我们叫'痿症'。"
针尖在酒精灯上掠过,精准刺入老人颈后的风府穴。苏明远眼皮跳了跳,但没有出声。
"能治吗?"苏雨晴急切地问。
张天师没有立即回答,又下了几针后才说:"不敢说痊愈,但改善症状、延缓发展是可以的。"他转向徐应德,"取雷火针来。"
徐应德心头一跳。雷火针是乾坤堂镇馆之宝,一套七根,据说是用陨铁打造,平日锁在密室,极少使用。
当他捧着紫檀木盒回来时,苏雨晴正用手机拍摄医馆环境。这个动作让徐应德莫名不安。
"不要拍照。"他挡住镜头。
"我只是想记录治疗过程..."苏雨晴辩解道。
张天师已经打开针盒,七根泛着暗金色光泽的针具排列其中,针尾镶嵌着黑色晶体。他取出一根,在苏明远手腕的内关穴轻轻一旋——
针尾的晶体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
"这...这是什么原理?"苏雨晴惊讶地问。
"陨铁含有特殊矿物质,能引导人体生物电。"徐应德解释,"我们正在研究其科学机制。"
治疗持续了两小时。起针时,苏明远的手指竟然微微动了动。
"爸!你的手!"苏雨晴惊呼。
张天师擦了擦额头的汗:"每周三次,十次一个疗程。应德,开方子。"
送走苏家父女后,徐应德忍不住问:"师父,雷火针不是只传弟子吗?怎么今天..."
"医者仁心。"张天师看着门外渐远的轮椅,"何况现在乾坤堂...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第三次治疗时,变故突生。
徐应德正在苏明远足三里穴位施针,老人突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爸!"苏雨晴尖叫起来,"你们对我爸做了什么?"
张天师一个箭步上前,推开徐应德,迅速起出所有针具。但苏明远的情况继续恶化,呼吸变得微弱,面色发绀。
"打120!"徐应德喊道,同时给老人做心肺复苏。
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接手抢救后,为首的医生皱眉道:"又是你们中医馆?上次那个脑瘤患者是侥幸,这次..."
"先救人!"徐应德打断他。
苏明远被送走后,医馆里一片死寂。张天师站在治疗床前,盯着床单上残留的汗渍。
"师父,我..."
"你改了我的针法。"张天师声音冷得像冰,"第三针本该浅刺,你入了三分;第五针应捻转七次,你只转了五次。"
徐应德如遭雷击:"我是根据《黄帝内经》'病在上取之下'的理论,结合现代神经解剖学..."
"胡闹!"张天师一掌拍在诊桌上,茶杯震落在地,"中医讲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当是做实验吗?"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挤在门口,长枪短炮对准了医馆内部。
"张老先生,听说您的治疗导致患者生命垂危?"
"有传言乾坤堂使用未经认证的医疗器械..."
"这次医疗事故会影响拆迁谈判吗?"
徐应德慌忙关门,但已经晚了。当晚,本地电视台播出了《百年老字号中医馆陷医疗纠纷》的报道,画面中苏雨晴泪流满面:"我父亲现在iCu,医生说可能是针灸损伤了延髓..."
更糟的是,第二天卫生局的停业整顿通知书就贴到了医馆大门上。
停业第三天深夜,徐应德独自在医馆整理医案。突然,后窗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抄起捣药杵,轻手轻脚走向声源。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在药柜前翻找什么。
"谁!"徐应德大喝一声,按下电灯开关。
灯光照亮了一张熟悉的脸——周文彬!
"徐医生,别紧张。"周文彬整了整西装,"我只是来...谈个合作。"
"半夜闯空门谈合作?"徐应德冷笑,"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周文彬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那你先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苏雨晴正往她父亲的水杯里倒入某种白色粉末!
"这是..."
"特效肌松剂。"周文彬微笑,"你师父的针法没问题,是这位孝女给父亲下了药。"
徐应德脑中轰然作响:"你们是一伙的?"
"聪明。"周文彬收起手机,"我们裕隆背后是国际医药巨头麦德森。他们对乾坤堂的雷火针技术很感兴趣,特别是...治疗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潜力。"
他走向那个上锁的针具柜:"五千万买你们的技术,或者..."他突然抄起凳子砸向玻璃柜,"我们自己拿!"
徐应德扑上去阻拦,却被周文彬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就在这时,后门传来一声怒喝:
"住手!"
张天师手持桃木剑站在门口,白发在月光下如银似雪。
"老东西..."周文彬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正好,把密码箱的密码交出来!"
接下来的打斗快如闪电。年近七旬的张天师身手矫健得出奇,桃木剑点、刺、挑、抹,竟逼得周文彬连连后退。但就在周文彬被逼到墙角时,他突然扬手洒出一把白色粉末!
"师父小心!"徐应德惊呼。
张天师虽然及时闭气,还是吸入了少许。他身形一晃,桃木剑脱手落地。
"新型神经毒素,"周文彬狞笑,"三十秒内全身麻痹。"
徐应德趁机扑向警报按钮,却被周文彬一脚踹开。眼看师父缓缓倒地,他目眦欲裂:"你到底是什么人?"
"麦德森医药亚太区特别行动组。"周文彬一脚踩在张天师胸口,"老东西,把雷火针的制作方法交出来!"
张天师嘴角溢出血丝,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已经中毒了..."
周文彬一愣,突然发现自己踩人的那只脚开始发麻:"什么?!"
"桃木剑...淬了七步断肠散..."张天师气若游丝,"解药...在..."
周文彬慌了,跪下来摇晃老人:"解药在哪?快说!"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周文彬咒骂一声,踉跄着向后门逃去,临走前还不忘抓起几本医书。
徐应德爬到师父身边,发现老人呼吸微弱,面色发青——是真的中毒了!
"师父!坚持住!"他颤抖着拨通120,然后冲向药柜,"解药...解药在哪..."
张天师微弱地指了指自己的腰带。徐应德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塞入师父口中。
"不是...七步散..."张天师咽下药丸,断断续续地说,"是...雷火针..."
徐应德猛然醒悟,取出雷火针,在师父人中、内关等穴位快速下针。针尾晶体亮起不稳定的光芒,张天师的呼吸逐渐平稳。
当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到时,周文彬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但徐应德知道,这场关于中医传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