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风烛残骨，逝于晨曦
而在它头上，站着一道残骨人影，一块块腐肉挂在上面，就连骨头也被黑暗吞没。
双翼暗蛇的鳞片在血海映照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每一片鳞甲都如锋利的刀刃。
它猩红的竖瞳扫过战场，吐信时发出的嘶鸣带着蚀骨的寒意，那庞大的身躯竟遮蔽了半个界域的天光。
那道残骨人影缓缓抬头，腐肉随着动作簌簌掉落，露出底下被黑暗浸染的森白骨骼。
它没有五官，眼眶中却跳动着两团幽绿鬼火，周身萦绕的黑暗气息比暗蛇更甚，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虚空泛起黑色的涟漪，连炽剑尊主残留的金光都被压制得黯淡下去。
“是……骨尸道主！”云逍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传说中与无上道主同阶的黑暗生灵，不是早已被封印在界域深渊了吗？”
骨尸道主抬起骨爪，指向半跪在地的炽剑尊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有一道无形的指令传入暗蛇脑海。
双翼暗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巨口一张，一道蕴含着血海煞气的黑色光柱便朝着炽剑尊主喷吐而出！
“莫不是忘记了老夫的存在？”
话音未落，一道苍老却铿锵的剑鸣陡然响彻血海战场。
玄九剑尊风烛残年的身躯在煞气中微微摇晃，手中青霜却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银光。
“斩！”
玄九剑尊低喝一声，残剑朝着黑色光柱挥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白色剑光破空而去，如同划破黑夜的流星，精准地撞在黑色光柱中央。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能腐蚀万物的血海煞气竟被剑光生生剖开，
如同水流遇到礁石般向两侧分流，擦着炽剑尊主的衣角轰在远处的虚空，炸出一片黑暗涟漪。
双翼暗蛇发出愤怒的嘶鸣，蛇首猛地转向玄九剑尊，猩红竖瞳中满是杀意。
骨尸道主的骨爪也停顿在半空，眼眶中的鬼火剧烈跳动，似乎在审视这道竟敢阻拦它的渺小剑光。
玄九剑尊迎着那双猩红竖瞳，苍老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燃尽一切的决绝。
“要战，便战！”
他喉间滚出一声低吼，竟主动朝着双翼暗蛇踏出一步。
风烛残年的身躯在血海煞气中摇晃，却硬是踏出了剑修的风骨。
双翼暗蛇被彻底激怒，巨尾猛地横扫而来，带着崩山裂石的威势，朝着玄九剑尊狠狠抽去。
那尾鳞闪烁着寒光，足以将山峦劈成两半，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砸向这道渺小的身影。
“前辈！”云逍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洛天羽按住。
玄九剑尊却笑了，笑声嘶哑却带着快意。
他突然将青霜插入脚下的血海，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他周身的血雾竟开始沸腾，无数战死修士残留的剑意被强行唤醒，如同无数道细小的剑光，朝着他的身躯汇聚。
“以我残躯为引，聚万剑之灵——”他声音陡然拔高，身躯在剑意灌注下竟泛起淡淡的金光，
“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招，只有玄九剑尊本人化作一道流光，携着万千残碎剑意，径直撞向扫来的巨尾。
那是以身殉道的拼命之举，是风烛残年的最后一搏。
“噗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传来，玄九剑尊的身影被巨尾狠狠抽中，
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血海中，激起漫天血浪。
但诡异的是，双翼暗蛇的巨尾上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无数细小的剑意仍在不断啃噬着它的鳞甲。
骨尸道主的鬼火骤然暴涨，显然没想到这垂死的老剑修竟能伤到暗蛇。
它骨爪一挥，无数黑暗触须从血海中钻出，朝着玄九剑尊坠落的方向涌去，要将这缕不屈的剑意彻底绞杀。
而血海之中，玄九剑尊抬起头，嘴角溢着血沫，眼中却依旧亮着光。
黑暗触须已将他彻底吞没，但下一秒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来自源力，而是源自一位老剑修毕生坚守的道心与剑意，在生命最后一刻，竟迎来了极尽升华。
“剑……心……不灭……”
玄九剑尊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清亮。
被黑暗触须包裹的身躯突然亮起万丈金光，那些原本啃噬他血肉的触须在金光中迅速消融，如同冰雪遇骄阳。
他插在血海中的霜剑剧烈嗡鸣，剑身迸射出无数道金色剑纹，与天地间游离的剑脉之力疯狂共鸣。
骨尸道主的鬼火猛地一缩，似在惊惧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双翼暗蛇也不安地嘶鸣，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后退，仿佛预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金光中，玄九剑尊的身影缓缓浮空，原本衰败的躯体在剑意滋养下竟显出几分年轻时的挺拔。
他抬手握住空中的青霜，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大道韵律，周身的金光凝聚成一柄无形巨剑，
剑身在血海之上延伸、舒展，直至遮蔽整个战场的天光。
“此剑，名‘守心’。”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传遍每一寸血海，“守镇玄关之心，守界域苍生之心，守人族不灭之心——”
话音落时，他挥出了这一剑。
无形巨剑缓缓斩下，剑光所过之处，黑暗触须尽数化为飞灰，血海煞气如潮水般退避，连双翼暗蛇坚硬的鳞甲都开始寸寸碎裂。
骨尸道主发出惊恐的尖啸，拼尽所有黑暗力量抵挡，却在“守心”剑下如纸糊般破碎。
不仅重创了双翼暗蛇，更将骨尸道主的残骨震得四分五裂，眼眶中的鬼火剧烈摇曳，几乎要彻底熄灭。
“青霜……随我最后一战！”
玄九剑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那柄陪伴他半生的长剑虽早已在早年战损，剑魄却始终与他道心相连。
此刻剑铭苏醒，无形巨剑上瞬间覆上一层凛冽的青芒，剑威陡增数倍，竟带着霜雪消融万物的凌厉。
“霜斩——苍华”
他低喝一声，青芒巨剑再次落下，这一次不再是缓慢的碾压，而是带着快如闪电的决绝。
剑光划过之处，空气凝结成霜，血海竟泛起层层冰晶，连双翼暗蛇喷出的黑色煞气都被瞬间冻结、碎裂。
骨尸道主残存的残骨在青霜剑威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那些被黑暗浸染的骨骼上竟浮现出细密的冰纹，
眼眶中本就摇曳的鬼火在寒气侵蚀下急剧缩小，发出凄厉的哀鸣。
它试图调动残余的黑暗力量反扑，却发现周身的黑暗气息竟被青芒冻结，连流动都变得滞涩。
“噗嗤！”
青霜巨剑精准地斩在骨尸道主的残骨核心，
那凝聚了无尽怨毒的黑暗本源在剑光中发出滋滋的消融声，残骨如被碾碎的冰块般四散崩裂。
双翼暗蛇见状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挣扎，
却被青芒剑威牢牢锁定，鳞甲碎裂的声音如同密集的爆竹，猩红的血液混着碎鳞染红了半边血海。
玄九剑尊站在剑光中央，须发皆张，青霜剑意与守心剑意交织成网，将两大黑暗存在彻底笼罩。
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手持青霜剑镇守镇玄关的岁月，每一剑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缕剑光都刻着“不退”二字。
当最后一缕青芒消散时，骨尸道主的鬼火彻底熄灭，双翼暗蛇的身躯被拦腰斩断，庞大的尸身缓缓沉入血海。
玄九剑尊望着渐渐平息的战场，手中的残剑同时化作光屑，
他的身影在金光与青辉中微笑着闭上双眼，如一位功成身退的老者，安详地融入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界域天地。
血海之上，只余下青霜剑威残留的清寒与守心剑意的温热交织，在风中轻轻回荡，
诉说着一位剑尊用生命挥出的最后一剑——那是青霜未冷，道心不灭的传奇。
此时天边微明，第一缕阳光刺破界域的阴霾，如碎金般洒落在血海之上，将青霜剑威的清寒与守心剑意的温热染上一层暖意。
失去骨尸道主掌控的黑雾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些残存的诡异生灵在阳光与剑意的双重洗礼下发出凄厉的哀嚎，
纷纷化作黑烟消散，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战场终于沉寂下来。双翼暗蛇的尸身沉入血海深处，激起最后一圈涟漪，骨尸道主的残骨早已在剑光中化为飞灰，
只余下玄九剑尊消散的地方，一缕淡淡的金青色剑意悬浮在空中，
如同他未曾离去的目光，静静俯瞰着这片重获安宁的天地。
洛天羽拄着七玄剑跪倒在地，望着那缕渐渐淡去的剑意，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他想起玄九剑尊风烛残年却依旧挺拔的背影，想起他挥出最后一剑时眼中的决绝与安详，
终于明白“死”对于剑修而言，从不是终结。
云逍走到他身边，将炽剑尊主扶起，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前辈走了，但他守住了镇玄关，守住了界域的日出。”
阳光越发明媚，照亮了血海边缘渐渐显露的镇玄关轮廓，城楼上隐约传来幸存修士的欢呼。
那缕金青色剑意在空中盘旋片刻，仿佛听到了胜利的讯息，终于化作点点光屑，随着第一缕晨风散去，融入初生的阳光里。
玄九剑尊死了，死在他守护一生的界域战场，死在黎明到来的前一刻。
但他的剑意留在了血海中，他的道心刻在了镇玄关的城砖上，他用生命换来的阳光，正一寸寸铺满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土地。
洛天羽站起身，握紧手中的剑，望着天边蓬勃升起的朝阳，轻声道：“前辈，您看，日出了。”
血海之上，风过无声，却仿佛有苍老而欣慰的笑声，随着晨光一同蔓延开去。
镇玄关上，时祈月将一杯酒缓缓洒入这关外土地，酒水渗入血土，溅起细微的尘土。
她望向远方那缕渐渐消散的剑意，轻声说道：“玄九，这杯酒敬您的忠义与无畏。”
时祈月的白发被晨风吹得轻扬，素白的衣袂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痕。
她手中的酒壶空了，指尖却仍残留着酒水的凉意。
城下的血海在晨光中泛着暗红，远处那缕金青色剑意彻底消散时，
镇玄关的护关阵法突然亮起柔和的光，仿佛在回应诸多逝去的修士。
城楼下，幸存的修士们自发地朝着剑意消散的方向跪拜，盔甲碰撞的脆响与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酒水彻底渗入血土，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你走了，这关还有我们守。”
一阵清风拂过城楼，卷起地上的尘土与酒香，朝着关外血海飘去。
仿佛那苍老而欣慰的笑声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期许，落在每一位修士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