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诡异入境
在所有人都被帝尸的出现所吸引的那一刻，一位白衣女子悄然站在这城楼最高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时祈月微微抬头，看向某处方向，那里是云层翻涌的天际，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俯瞰着这场界域浩劫。
她素白的衣袖在猎猎罡风中轻扬，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竟穿透了黑雾的嘶吼与帝尸的低吟，清晰地传递到天上：
“滚……”
——
“我人族先帝，还请停下脚步吧。”
天将忽然扬声开口，青铜长剑在手中一横，金色源力顺着剑身暴涨，竟在光盾前凝成一道丈高的虚影。
他的声音带着源力的震荡，穿透黑雾直抵帝尸耳畔，沉稳如钟：
“您护的是界域亿万生民，而非让黑雾借您残躯毁了这一切！”
帝尸的徘徊猛地一顿，猩红的眼窝转向城楼，血色火焰中似有微光闪烁。
天将目光灼灼，继续朗声道：
“您说‘带我回去’，可祖地在界域深处，若这屏障破了，黑雾滔天，祖地亦会化为焦土——到那时，您归往何处？”
他剑尖一挑，指向界域内侧隐约可见的灯火，“您看，那是您守护的人间烟火，是您魂牵梦萦的故土根基！”
光盾后的修士们被这喊话惊醒，诸多年轻修士握紧法剑，忍不住跟着低声道：
“对！先帝您看，我们还在守，您不能让黑雾毁了这一切！”
玄将虽未言语，却在此时长刀归鞘，转而双掌结印，青色源力如溪流般汇入光盾。
原本黯淡的符文竟重新亮起几分，与天将的金色源力交相辉映，在界域前织成一道更坚韧的光幕。
帝尸枯槁的手指微微蜷缩，喉间的“回去”二字变得模糊不清。
黑雾在他周身疯狂冲撞，似要彻底淹没那丝动摇的残识，
可玄金龙纹却在此时泛起淡淡的金光，如星火般顽强地对抗着侵蚀。
“我……”
帝尸抬头望向他们，眼眸中却是一片黑暗。
而远方黑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到刺耳的嘶吼。
那嘶吼不同于先前的杂乱，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律，仿佛一声号令——刹那间，无数被侵蚀的生灵从黑雾中蜂拥而出，
翅膀拍打的嗡鸣、利爪刮擦的锐响、口器开合的嗬嗬声交织成一片恐怖的声浪，朝着界域光幕猛扑过来。
“不好！它们要趁乱破阵！”玄将猛地睁眼，长刀再次出鞘，青色刀气如暴雨般劈向最前方的生灵。
可这一次，扑来的生灵数量远超之前，密密麻麻如黑云压境，
撞在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符文光芒剧烈闪烁，竟被撞得向内凹陷。
更可怕的是，天际的黑雾开始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墨色的雾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腥甜，瞬间笼罩了半个城楼。
修士们只觉眼前一暗，呼吸变得困难，灵力流转都滞涩了几分。
那位年轻修士刚凝聚起的法诀险些溃散，洛天羽及时伸手按在他肩上，渡去一丝清润源力：“凝神！”
天将长剑急挥，金色源力化作漫天光雨，每一滴都精准射穿一只生灵的躯体，可黑雾中源源不断的生灵仍在涌来。
他余光瞥见帝尸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玄金龙纹的金光忽明忽暗，
似在黑雾的重压下即将熄灭——显然，这波生灵的反扑与黑雾的降临，正是为了彻底掐灭帝尸残识的最后一丝动摇。
“顶住！”天将的声音在黑雾中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光幕不破，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周身源力骤然爆发，金色光幕猛地向外一推，暂时逼退了扑来的生灵，
可更多的黑雾顺着光幕的缝隙渗透进来，在城楼青砖上凝结成墨绿色的液滴，散发出刺鼻的腐蚀气味。
诡异的嘶吼在耳边盘旋，浓重的黑雾压得人喘不过气，帝尸的低吟已彻底淹没在混乱之中。
城楼上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场浩劫的风暴眼，已经彻底降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穿透所有嘈杂，金色光幕上最密集的符文骤然崩裂，一道丈宽的缺口在黑雾中赫然张开。
那些等待已久的诡异生灵如找到宣泄口的洪流，嘶吼着从缺口涌入，利爪瞬间撕碎了两名来不及反应的修士的法衣。
“界域……破了！”
有修士发出绝望的惊呼，手中法器哐当落地。墨绿色的液滴顺着缺口疯狂蔓延，
所过之处，城楼青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连坚固的木质梁柱都冒出了黑色的霉斑。
天将长剑急转，金色光刃横扫，勉强将涌入缺口的生灵劈碎大半，
可更多的生灵踩着同类的残骸挤进来，翅尖的毒液溅在光盾残骸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肩头不知何时被划出一道血口，黑色的雾气正顺着伤口往里钻，让他动作都迟滞了几分：
“玄将！带他们走！”
玄将长刀翻飞，青色刀气在周身织成防护，却被一只生着六足的生灵突破防线，
利爪擦过他的臂膀，带起一串血珠。他咬牙道：“要走一起走！你断后就是送死！”
洛天羽拉着那位年轻修士往城楼内侧退，眼角余光瞥见黑雾中，帝尸的身影正缓缓穿过缺口。
玄金龙纹的金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黑雾缠绕，他猩红的眼窝扫过入境的生灵，竟没有阻止。
反而一步步朝着界域深处走去，喉间仍在低吟：“回……去……”
诡异生灵的嘶吼响彻界域内侧，原本安宁的土地上，村落的灯火瞬间熄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一只生着薄膜翅膀的生灵掠过洛天羽头顶，他抬手甩出一道源气，淡青色火光将其烧成灰烬，可更多的生灵已扑向这万丈城墙。
天将咳出一口带血的气息，金色源力已黯淡如残烛：
“守住退路！让修为低的人先撤！”
他长剑拄地，强行撑起一道薄弱的光罩，挡住身后扑来的生灵，“告诉后方……界域已破，备好决战！”
玄将红着眼眶，一把将几位受伤的修士推向后侧：“走！”
自己却转身与天将并肩而立，长刀与长剑在黑雾中交叉，划出最后一道微光。
洛天羽望着涌入界域的生灵，听着远方传来的哭嚎，袖中的玉佩已冷得像冰。
城砖的沉闷回响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生灵的嘶吼与土地被侵蚀的腐臭。
“洛兄走，退守到这万丈城墙最后一道防线——镇玄去。”
云逍持一柄道剑而来，拖住半残躯体，洛天羽转头，见云逍道袍上满是血污，
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受重伤，却仍用剑鞘死死抵住一只扑来的生灵利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先走。”洛天羽声音沉静，指尖凝起的青色源力骤然暴涨，将云逍身后的两只生灵震成飞灰，“我断后。”
“你疯了？”
云逍急声喝道，道剑嗡鸣着逼退身前的生灵，“黑雾已入境，留在这里就是死！镇玄关需要人手，我们得……”
“镇玄关需要你带更多人过去。”洛天羽打断他，袖中玉佩忽然亮起一道微光，映得他眸色清明，
“我腰间玉佩能暂挡黑雾侵蚀，比你们更适合断后。”
他抬手拍向云逍后背，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其推向后侧，
“往关隘撤。”
一只生着吸盘口器的生灵扑到近前，洛天羽侧身避开，指尖法诀变幻，淡青色火焰如长鞭般甩出，将其缠成一团火球。
他余光瞥见云逍仍在犹豫，厉声重复：“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云逍望着他周身亮起的青色光幕，又看了看远处不断涌来的生灵，喉间滚动着哽咽，最终用力一点头：
“洛兄保重！我在镇玄关等你！”
说罢转身，拖着半残的躯体，嘶吼着劈开一条通路，朝着后方撤退的人群追去。
洛天羽深吸一口气，将源力灌注全身。
玉佩的微光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薄盾，虽不及天将的金光强盛，却恰好能隔绝黑雾的腐蚀。
他望着潮水般涌来的生灵，城砖上的腐臭气息钻入鼻腔。
“偌大的神关，一剑神天的边荒，噬灵渊的接壤，不过却是一两位造化玄皇拼命死守。”
洛天羽话音未落，最前方的生灵已扑至近前，利爪带着墨绿色毒液划破空气。
他眼神骤冷，指尖源力凝成青芒，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青芒穿透生灵躯体的刹那，
那扭曲的躯体竟如被烈火焚烧般迅速消融，腥臭的黑烟蒸腾而起。
“杀一个，够本；杀十个，赚了。”
他低声自语，身形已如鬼魅般冲入生灵潮中。
玉佩微光护着他周身要害，青色源力化作无数细小的利刃，每一次挥袖、每一次弹指，都有生灵在惨叫声中崩解。
一只生着六对翅膀的魔物从侧后方偷袭，他头也未回，反手一掌拍在其头颅上，源力瞬间炸裂，将那魔物轰成漫天黑屑。
城砖上的腐臭与生灵的尸骸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洛天羽的道袍很快被血污浸透，有魔物的黑血，也有他自己被利爪擦破皮肤渗出的鲜血，可他动作丝毫未停。
青色源力如狂风般卷过，所过之处，生灵成片倒下，硬生生在潮水般的攻势中撕开一片短暂的空白。
“造化玄皇？今日我这无名修士，便替他们多杀几个！”
他猛地跃起，周身源力骤然爆发，青芒如烈日般亮起，将方圆丈许内的生灵尽数笼罩。
只听一阵密集的爆鸣声响起，那些扑来的诡异生灵瞬间被碾成齑粉，黑雾都被这股力量震得退开半分。
可生灵的嘶吼从未停歇，更多的魔物踩着同类的残骸涌来，有的甚至啃食着同伴的尸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洛天羽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胸口一阵闷痛，玉佩的微光已黯淡不少，显然持续的爆发让他消耗极大。
目光扫过那些不断逼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吧，让我……为你们送葬。”
每一道光影闪过，都伴随着生灵的消亡与他愈发沉重的呼吸。
洛天羽指尖在袖中猛地一攥，藏于深处的七玄剑骤然出鞘，剑身在昏暗里流转着古老的纹路。
七玄剑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剑鸣清越如龙吟。
“第一剑，断尘。”
他低喝一声，为首的光剑骤然射出，如一道青色闪电划破黑雾，精准斩在一只生着巨口的生灵脖颈处。
那坚不可摧的鳞甲竟如纸片般碎裂，生灵的嘶吼戛然而止，身躯化作黑烟消散。
“第二剑，破妄。”
两道光剑交叉飞出，轨迹刁钻地绕过扑来的利爪，直刺生灵眼窝中跳动的黑雾核心。
只听两声脆响，两只魔物瞬间失了动力，僵直地倒下，周身黑雾迅速溃散。
生灵潮被这突如其来的剑势震慑，攻势微微一滞。
洛天羽趁机深吸一口气，精血催动下，七玄剑的光芒愈发炽烈：“第三剑，镇厄！”
三道光剑同时暴涨，化作丈许长的剑影，如屏风般横亘在城楼缺口，将后续涌来的生灵齐齐拦在剑影之外。
剑影扫过之处，黑雾被撕裂，魔物被绞碎，硬生生在潮水中劈开一片真空。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前已开始发黑。
“第四剑……”洛天羽喉间涌上腥甜，却强行咽下，目光死死盯着那些仍在疯狂冲撞剑影的生灵，“诛邪！”
最后四道光剑骤然合一，化作一柄通体青光的巨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轰然落下。
巨响声中，城楼前的生灵被成片碾碎，黑雾翻滚着退开数丈，
连远处徘徊的帝尸都似被这股力量惊动，猩红的目光微微转向这边。
黑雾翻涌间，更多的生灵正在聚集，可刚才那番剑威仍让它们不敢轻易上前。
直到他看见玄天二将拖住残躯出现在他眼前。
洛天羽撑着残破的垛口缓缓站直，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却还是扯出一抹浅笑。
玄天二将身上的铠甲布满裂痕，玄将的长刀缺了个口，
天将的青铜长剑上凝着黑色的血渍，显然刚从另一处战场厮杀而来。
“是你……”
天将天将声音沙哑，却带着欣慰，“你这小子，竟独自撑到现在。”
玄将则瞪了他一眼，“还愣着作甚，快过来！”
说着，伸手将洛天羽拉到身后，洛天羽被玄将一把拽到身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后背撞上坚实的铠甲，传来一阵安心的暖意。
他看着玄将宽厚的背影，又望了眼天将持剑而立的侧影，
喉间有些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多谢”。
“谢什么，都是自己人。”天将长剑一扬，金色光刃劈向一只试探着靠近的生灵，
“他们在镇玄关布好了阵，我们得赶在黑雾合围前过去。”
他侧头看了眼洛天羽苍白的脸色，语气不容置疑，“走，别拖后腿。”
玄将已率先踏出半步，长刀横扫逼退涌来的生灵，留出一条通路：“跟上！”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生灵的尸骸上，硬生生在黑雾中蹚出方向，
“这城楼守不住了，留着也是送命，去镇玄关再跟它们算账！”
天将一边挥剑断后，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虽步履蹒跚却未曾掉队，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
“撑不住就说一声，我背你。”
“不用！”洛天羽立刻摇头，指尖凝聚起源力，帮着扫清身侧的小股生灵，“我还能走。”
玄将在前开路，天将在后护持，三人一左一右护着洛天羽，朝着通往镇玄关的方向疾行。
黑雾在身后疯狂追赶，生灵的嘶吼如跗骨之蛆，
可城砖上的血迹与远去的方向都在昭示——他们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只有往前，朝着尚有生机的镇玄关，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