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痕
玄霄宗的重建工作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峰尘道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俯瞰下方忙碌的弟子们。主峰的废墟基本清理完毕,新的建筑地基已经打好。远处,一群年轻弟子正在练习御剑术,剑光如游鱼般在空中穿梭。
"师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峰尘道转身,看到林兮踏着晨光走来。她今天换了一身素白长裙,只在袖口和衣襟处绣着暗红色的纹路,左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与往日不同,她将长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这么早就来视察?"峰尘道微笑问道。
林兮走到他身边站定,两人肩膀几乎相触:"睡不着。"她顿了顿,"做了一夜噩梦。"
自从那场大战后,林兮很少提及自己的状况。峰尘道能从血脉感应中知道她睡得不安稳,但具体原因却不清楚。林玄音的记忆与她的意识融合得如何?魔剑的力量是否稳定?这些问题她都避而不谈。
"又是那些记忆?"峰尘道轻声问。
林兮摇头,一缕发丝从鬓角滑落:"不是记忆...是感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在等着..."
峰尘道心头微紧。这种感觉他也有,特别是在夜深人静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他原以为只是大战后的心理阴影,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可能是魔剑的影响。"他安慰道,"毕竟融合了两股强大的力量,需要时间适应。"
林兮不置可否,突然换了话题:"今天柳青霜长老要带弟子去后山采集灵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这是好事啊。"峰尘道有些意外,"你答应了?"
"嗯。"林兮点头,"想着...多接触些人。"
峰尘道心中一暖。自从林兮成为"玄音仙子"后,她在宗门内的地位变得微妙——既受人敬畏,又被刻意疏远。主动参与宗门活动,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进步。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林兮嘴角微扬,"师父不是要指导新弟子剑法吗?那些小家伙可崇拜你了。"
她语气轻松,但峰尘道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通过血脉连接,他能感觉到林兮说这话时心里泛起的不适感——她不喜欢他被别人关注。
"只是例行指导。"峰尘道不动声色地说,"午饭后我去找你。"
林兮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山下传来集合的钟声。
"我走了。"林兮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师父..."
"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没什么,记得吃午饭。"
看着林兮远去的背影,峰尘道若有所思。自从大战结束,林兮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以前更温和有礼。但他知道,在那层伪装下,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
练剑场上的年轻弟子们见到峰尘道,立刻停下动作,整齐行礼:"尘道长老!"
峰尘道点头示意:"继续练,不用管我。"
他走到场边,观察弟子们的剑法。这些大多是刚入门不久的新人,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眼中还带着对修仙世界的憧憬。看着他们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峰尘道不禁想起当年的林兮。
"长老,能指点一下我的'流云剑法'吗?"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弟子大胆上前,脸蛋红扑扑的。
峰尘道刚要回答,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玄阴印记对某种情绪产生了反应。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果然在场边一棵树下看到了林兮的身影。她明明说要去后山采药,此刻却静静站在那里,目光锁定在这边。
"当然。"峰尘道收回视线,接过女弟子的剑,"看好了,第三式的关键在于手腕的转动..."
他刻意放慢动作,确保所有弟子都能看清。眼角余光中,林兮的身影已经消失,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仍在。
指导持续了一个时辰。结束后,峰尘道婉拒了弟子们共进午餐的邀请,独自向后山走去。穿过一片竹林,他在溪边找到了正在洗手的林兮。
"采药结束了?"峰尘道在她身旁蹲下。
林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嗯,收获不错。"她指向一旁的药篓,里面装着各种灵草,"柳长老说这些能炼制帮助弟子们安神的丹药。"
她的语气平静,眼神却飘忽不定。峰尘道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烫伤的。
"手怎么了?"他握住她的手腕。
林兮下意识想抽回,又停住了:"采药时不小心碰到了火灵草。"
峰尘道探查伤处,眉头微皱。火灵草不会留下这种痕迹,倒像是...魔剑的反噬。他抬头看向林兮的眼睛:"真的?"
"真的。"林兮移开视线,"师父不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自从融合魔剑后,林兮就开始隐瞒自己的状况。峰尘道能理解她的顾虑——没人愿意被当作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去静室。"他松开手,"检查一下魔剑的状态。"
林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现在?"
"现在。"
静室位于重建后的长老居所,四周设有隔音结界。峰尘道关好门,转身看到林兮已经取出魔剑放在案几上。剑身依旧半白半黑,中央的血色纹路比上次见时更加明显。
"最近使用时有什么异常吗?"峰尘道问。
林兮摇头:"没有。"
"真的?"
"...偶尔会发热。"她终于承认,"特别是情绪激动的时候。"
峰尘道伸手轻触剑身,立刻感到一股灼热感顺着指尖传来。这不是普通的温度升高,而是两种力量在互相排斥。
"你隐瞒了多久?"
"三天。"林兮低声说,"我以为能自己控制..."
峰尘道叹气,拉起她的手:"让我看看。"
他运转星辰淬体术,点点星光顺着经脉流入林兮体内。这是他们战后摸索出的方法——星辰之力能暂时稳定魔剑的躁动。但随着探查深入,峰尘道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林兮体内有两股灵力在互相撕扯,一股来自林玄音的记忆,一股是她自己的本源。
"为什么不早说?"他收回灵力,声音严肃。
林兮抿着嘴唇:"不想让你担心。"她顿了顿,"而且...我怕你会..."
"会什么?"
"会再次送我走。"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
峰尘道心头一震。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恐惧。五年前的分离,给她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不会了。"他握住她的手,"我保证。"
林兮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真的?"
"真的。"峰尘道郑重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林兮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峰尘道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我有时候分不清自己是谁..."她闷声说,"梦里经常看到林玄音的记忆,醒来后连自己的脸都觉得陌生..."
峰尘道轻抚她的长发:"你是林兮,我的徒弟,玄霄宗的'玄音仙子'。无论融合了多少记忆,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林兮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今天那个女弟子,叫苏雨是吧?她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话题转得太快,峰尘道差点没反应过来:"...只是普通弟子。"
"我知道。"林兮退出他的怀抱,表情已经恢复平静,"所以我只是在她水壶里放了一点泻药,不会真的伤害她。"
峰尘道瞪大眼睛:"什么?"
"开玩笑的。"林兮嘴角微扬,但眼中毫无笑意,"不过师父要是再对她那么温柔,我就不保证了。"
这种半真半假的威胁让峰尘道哭笑不得。他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尘道长老!"一个弟子在门外高喊,"宗主请您立刻去议事殿!有要事相商!"
峰尘道与林兮对视一眼:"一起去?"
林兮摇头:"宗主没叫我,我就不去了。"她收起魔剑,"正好我需要调息一会儿。"
议事殿内,玄天极和几位长老正在研究一堆破损的玉简。看到峰尘道进来,玄天极招手示意他上前。
"尘道,来看看这个。"宗主指着一块相对完整的玉简,"清理藏经阁废墟时发现的,是萧厉的手札。"
峰尘道接过玉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晦涩难懂的符号和文字。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段还能辨认:
"...天外魔种非本界之物...祖师似知其来历..."
"...魔种需特定容器承载...玄阴魔脉或为关键..."
"...若猜测正确,白尘与墨渊之争皆为..."
最后一行戛然而止,玉简从这里断裂。
"天外魔种?"峰尘道皱眉,"是指附身祖师的域外天魔?"
玄天极摇头:"不确定。但萧厉似乎发现了什么重要秘密,这可能是他被害的原因。"
柳青霜插话:"我查过典籍,'天外魔种'在古籍中有零星记载,据说是一种能跨越世界的邪恶存在,专门寄生在强者体内。"
峰尘道心头一凛。跨越世界...这不正是祖师——或者说那个域外天魔——所追求的吗?利用他和林兮的力量打开世界之门...
"还有别的发现吗?"
"只有这个。"玄天极递过一个小木盒,"藏在玉简下面的暗格里。"
盒中是一块漆黑的晶体碎片,约拇指大小,表面布满红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脉动。峰尘道刚一靠近,就感到胸口的玄阴印记一阵刺痛!
"这是..."
"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散发着与域外天魔相似的气息。"玄天极面色凝重,"我建议立刻封印起来。"
众人商议后,决定由峰尘道负责保管这块碎片,毕竟他体内的星辰之力能有效压制邪气。会议结束已是黄昏,峰尘道匆匆赶回静室,却发现林兮不在里面。
案几上留着一张字条:「去后山练剑,勿念。」
这很不寻常。林兮从不会不告而别,特别是在知道他有要事相商的情况下。峰尘道尝试通过血脉感应寻找她,却惊讶地发现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力量刻意屏蔽了。
不安在心中蔓延。他快步走出静室,向后山方向赶去。夕阳西下,山林间弥漫着淡紫色的雾气,为一切蒙上不真实的色彩。
"林兮!"峰尘道呼唤着,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没有回应。
随着深入后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峰尘道的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观察四周。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剑鸣!峰尘道立刻朝声音方向奔去,穿过一片密林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林兮站在空地中央,魔剑插在地上,双手紧握剑柄。她周身缠绕着红白相间的灵力风暴,长发飞舞,表情痛苦。更惊人的是,那块黑色晶体碎片竟漂浮在她面前,不断释放出诡异的黑气!
"林兮!住手!"峰尘道大喊,想要上前却被灵力风暴阻挡。
林兮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口中念诵着某种古老咒语。随着咒语声,晶体碎片的黑气越来越浓,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峰尘道不再犹豫,全力运转星辰淬体术,强行突破风暴靠近。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林兮的瞬间,那个黑影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