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险象环生
韦见素心知，以武痴当年的武功修为，今天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只是看他现在坐在轮椅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武功还有几层，莫不是唬人的。
“武痴，当初我们并不是对你弃之不理，而是剑圣伤了你之后旋即去救太平，吾等怕坏了圣上的大事，全都去对付剑圣了，一时间无暇顾及。”韦见素试探性地说道，“等我们再回来寻你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你的踪影。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今日再见，老夫真是万分欣慰。”
“韦宰相，您就不必言不由衷了。”武痴没有再说话，仿佛所有的话刚才都已经说完了，仿佛刚才所有的话都不是他说的，而是从地狱飘过来的。
倒是安仁执冷笑一声，接过话说道：“武老前辈被你们丢在荒郊野岭，自己爬下山崖被山下的村民救了，性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是经脉尽断，武功尽失。我阿爷二十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觅得前辈，寻遍天下名医，用尽奇珍异草，才让武前辈重拾剑气。这二十年，武老前辈卧薪尝胆，剑气更胜当年，就算剑圣还活着，也不是对手了。”
“他最好还活着。”幽灵的声音又飘出几个字。
原来这些年安禄山一直在网罗武林高手，早就有了异心。拱卫司一直在和君子卫及朝廷对抗，也是早有预谋。时至今日，一切跃然纸上，只能怪皇帝不听忠臣们之言，轻信异类、重用奸臣，落得个不可收拾的局面，枉费了韦见素等一众朝臣的心血布局。
事到如今，唯有奋力一搏，绝不能让安仁执一干人等利用自己进入内廷。幸而长安尚未陷落，只要突围出宰相府，长安城内还有禁军，就算武痴他们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多，量他们不敢在长安城内造次。
韦见素打定主意，没有再说话，而是使了一个眼色，阿大，老三、老四各持兵刃带着其余君子卫向着安仁执等人杀将过来。
韦见素则对着韦雪说了声：“走！”便带着贾至等人向后花园退去。
安仁执又是一声冷笑，收了手中的扇子，退到队伍的后面，书生打扮的老二不会武功，也跟着后退。其余的拱卫司纷纷里亮兵器迎了上去，院子里顿时厮杀做一团。
老三老四直接对上了老五老六这对夫妻，曾经的战友变成了对手，各为其主，刀剑无眼。老五使一把单刀，老六是一手的暗器，二人本是绿林，后结为夫妻，四处打家劫舍，甚是凶悍。韦见素招揽武林好手组建『君子卫』的时候，二人厌倦了江湖舔血的日子，主动投靠，但和其他人原本就不是一路。
老三、老四一个金锏、一个水火囚龙棒，都是底子极深的正派功夫，老五、老六本不是对手。怎奈老二早怀了异心，虽不会武功，脑子却是极好，对老三、老四的武功早就摸了个底透，所有的破绽都一一教会了老五老六夫妻两。
老五的单刀处处避开金锏和囚龙棒的机锋，顺着缝隙切削二人的手指、手腕。老六的暗器纷纷偷袭二人的脑后、下盘。金锏和囚龙棒本就是重器，讲究的是刚猛、气势，变换较为迟钝，被阴损的招式缠绕，有些顾头顾不得尾，一时半会竟占不到上风。
阿大本是朝着安仁执而去，打算擒贼先擒王，就算抓不住安仁执，料武痴也必出手相救，起码可以为韦见素争取逃走的时间。谁知道，武痴突然双手一按轮椅的扶手，整个人飞将出去，直接从阿大的身边飘过，完全没有顾及安仁执的意思，而是直接如箭一般射向韦见素后退的地方。
阿大心说不妙，自己围魏救赵的计谋被对方抢了先机，无奈之下，凌空一招金蛇摆尾，双脚在一个黑衣人身上一点，反向飞了回来。同时在空中已经抽出寒冰斧和烈火剑，一左一右向前方的武痴袭来。
武痴人在空中，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寒冰斧沾上了他的衣襟也没有任何损伤，仿佛武痴的整个身体本就是寒冰铸成的。倒是烈火剑贴近身体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融化了冰雪，武痴的裤脚燃起了一丝火星，随即又熄灭了，只留下一团雾气。
阿大心中一惊，这些年身经百战，不能说从未遇敌手，但是自己的冰火双刃连对方衣襟都伤不了的是前所未有。眼见武痴就要飞到韦见素近前，阿大无奈，催动内力，手腕一抖，烈火剑直接飞出，直插武痴的要害，同时大呵了一声：
“着！”
武痴的腿似乎不能动，并没有直接去踢开烈火剑，而是双掌催向地面，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避开，不过去势也被迫减缓，身体直接立在了半空中。说时迟那时快，阿大已经赶到了武痴身后，一斧子伴随着内力和寒冰之气劈向武痴后背。
就在这一斧子距离武痴只有方寸的时候，却停住了，无论阿大如何催动内力，斧子却再也下不去一分一毫。阿大愣住了，韦见素和韦雪也看得愣住了，他们同时都感觉到了，剑气！
好强的剑气！
武痴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剑气！
这剑气挡住了阿大的寒冰斧，这剑气不仅挡住了寒冰斧，他在向四面八方释放着杀机。每个人的衣服，每个人的皮肤都在被剑气切削着，明明是夏季，大家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寒冬的风刀霜剑。
阿大寒冰斧砍不下去，只能收回，右手催动真气，一掌拍出，试图驱开武痴的剑气，寻找一个空当。武痴在半空中缓缓的转过身，也同样抬起了右手，剑气撞着真气，只听得阿大惨叫一声，向后飞出数尺。
再看倒地的阿大，整只右手手掌已经被从中间劈开，血肉模糊。而武痴只是身体在半空中晃了一晃，随即掌风再次向下催动，整个人飞回到了轮椅之上。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武痴竟然用剑气重创了『君子卫』这边的第一高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韦见素见大势已去，扭头就走，老三和老四见状也不再恋战，金锏、囚龙棒一起发力，震开对手，趁机跳开，架起阿大就退。
老五老六正欲去追，躲在不远处廊下安仁执身后的老二却偷偷的摇了摇头，二人也心领神会，看着武痴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只见武痴在轮椅上略稳了稳，再次双掌一推扶手飞了起来，越过阿大他们直接飞到韦见素身后。此时韦见素身边只剩下韦雪，韦雪本能地挡在了阿爷身前，想要帮韦见素挡下武痴这致命的一招。
“李乐山，你在哪里，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韦雪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时刻。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横空出世，将武痴封在了剑花之外。
武痴立刻催动浑身的剑气，将招式封出，定睛一看，一个形容俊朗，但头发只有半寸长的青年横在二人中间。
“小叫花子！”韦雪睁开双眼，虽然乐山变了发型，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原来乐山在离开常山之后，日夜兼程赶往长安，但是两地之间的道路都被安禄山的大军占领了，盘查甚严，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一路辗转，终于在月余之后才赶到了京城。
幸好，还不算晚。
乐山刚刚赶到尚书府，就看见阿大被人重伤，虽然他还不知道对手就是武痴，但阿大如此高的武功在此人面前居然不堪一击，乐山心里也清楚对方定是从未遇到过的绝顶高手。
乐山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用玄霜灵华宝剑施展出毕生所学，武痴居然被乐山舞出的剑花挡住了。幽灵般脸色露出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精气神，仿佛看见了一副让自己有兴趣带走的灵魂。
武痴随即将剑气集中到了手上，以指代剑，画出一个剑诀，向乐山刺来。乐山知道他剑气厉害，不敢怠慢，立刻将斗转星移在一瞬间施展出来。武痴的剑气貌似比玄霜灵华的剑锋还要锐利，直接穿透乐山的剑招，落向乐山的面门。
幸亏乐山的反应快，也催动真气用宝剑挡了过去，剑气正中玄霜灵华，宝剑被激荡的发出龙吟般的嗡嗡声，乐山虎口发麻，险些宝剑脱手。
这要是换成其他普通的兵器，定然和阿大的右手一样，当场被劈成两半。
乐山自知不敌，但此时韦雪就在身旁，退无可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斗志。阿爷的青城十三剑，自己浸淫的斗转星移，与剑圣传授的丘壑奥义一时间在脑海中融会贯通，一副大江大河的水墨画卷，配合着玄霜灵华施展开来。
武痴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森森然的问了一句：“你是剑圣的什么人？”
这一问，乐山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剑圣的一生之敌，逼的剑圣自断一臂的“剑魔”武痴。
乐山没有回答武痴，心中却多了一份为剑圣报仇的想法，手中的剑招更加凌厉了。
武痴也再次催动剑气，这次的剑气更集中、更凌厉，但却被乐山的剑法引的左右飘忽，周围的草木、房梁、兵丁倒是被伤的七零八落。
武痴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与剑圣生死纠缠的情景，自己的剑法无论如何变化，总是会陷入剑圣的千军万马之中。但这游移也只有那么一瞬间，乐山毕竟不是剑圣，比武痴的武功也差了很多。武痴一定神，反而激起了斗志，剑气一下强了三分，劈开乐山的金戈铁马，直插漩涡的中心。
乐山暗说一声不好，再想用玄霜灵华去封，剑身却已被武痴的剑气荡开，这一击避无可避，难道自己今天就要命丧此地。不过死在武痴的手上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韦雪……
乐山的眼神正要望向韦雪，却没想到韦雪的身形已在眼前。原来韦雪见乐山危险，来不及多想，已然挡在了乐山身前。电光火石之间，武痴的剑气已经穿透了韦雪的前胸。剑气之强，尽管有韦雪挡在中间，乐山还是感到了胸口被刺中的剧痛。
“韦雪！”
“雪儿！”
“二小姐！“
乐山、韦见素和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韦雪和乐山一起倒在地上，韦雪背靠在乐山的怀里奄奄一息，听见呼唤，勉强用吐出几个字：“他下肢不能动，真气难以持久，别让他回到轮椅上。”
果然，武痴一剑刺中韦雪，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催动内力，向轮椅的方向跃去。
乐山已经顾不上武痴的什么破绽，搂着韦雪查看伤情。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球状的物体突然冲着武痴飞了过去，阻断了武痴的去路。
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阿大本来被老三、拉四搀扶着正处于武痴和轮椅之间，此时他挣脱搀扶，施展自己的绝技，用真气墙裹住全身，硬生生的撞了上去。阿大本就身体肥大，此时像一个巨大的球，想把武痴弹开。
武痴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找死！”左右手同时催动剑气，向着胖子划出一个八字。剑气穿透阿大的真气墙，直接砍在阿大的身上，胖子的身体立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但阿大凭着最后的一口气，并没有退缩，还是径直的冲了过去，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武痴的身上，两个人向相反的两个方向弹了出去。
武痴飞落的方向正好是乐山抱着韦雪的地方，乐山不能放弃阿大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击的机会，也不能放弃为韦雪报仇的机会。左手扶着韦雪，右手用玄霜灵华把毕生所学化作破空一剑，向武痴横扫过去。
原来这武痴虽然武功已经恢复，但是被剑圣打下悬崖的时候摔断了脊椎，下半身已经无法动弹。所以不仅要坐轮椅，每次丹田运气更是无法持续很长时间，一旦一招不能克敌，就必须重新吐纳。
被阿大撞开的那一下，让武痴没有机会重新蓄气，所以在乐山这奋力一击之下，武痴的真气已经有所不济。虽然已经撤回指尖的剑气，去挡乐山的宝剑，但真气已经不济，玄霜灵华碎成了齑粉，却也斩断了武痴的右臂，鲜血瞬间喷洒了出来。
幽灵直接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三圈，一道长长的血痕染满台阶。此情形大出安仁执的意料，老五老六眼疾手快抢回武痴，四下的人也暂停了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