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绝处逢生
“我赢了。”祂说。
蛇尾卷着古朴的匕首递到景云面前，由异界力量凝聚而成的刀刃闪着寒光。
星神已在与禁地的博弈中赢得胜利，而另一场战争也将落下帷幕。
白雾弥漫，命途狭间内的群星光速流转，画出各色线条。
星空是仙舟最常见的景色，在寰宇中航行的巨舰无论身在何处，抬头皆是群星闪耀。
此景往后不会再见，景云贪婪得盯着周遭一切，直至白雾遮蔽视线。
困住高位者的战场没有硝烟与血腥味，亦没有残肢断臂。黑雾吞吃虚数，无论其来自敌人或是自身，皆来者不拒。
诡异的暖香充斥鼻尖，太阳的气息浓烈得刺鼻，像是打翻整瓶香水。景云清楚香味从何而来，他看向负伤的星神，即使已有准备，眼前所见依旧令他震撼。
黑与白的山岳在游走，血河蜿蜒流淌其间，金黄的蛇瞳如数轮圆月高悬。星神不再收敛隐藏，足以吞吃星辰的巨蛇张开血口，向烈阳露出毒牙。
“回来了？”
一颗黑色的蛇头从迷雾中探出，神血随着祂的动作从头顶滑落，像是沐浴后残留的水珠。蛇抖动身体，驱散纠缠上身体吞吃虚数的黑雾。
“嗯，多谢你的记忆备份。”景云道完谢才察觉到黑雾在侵蚀蛇的皮肉，“抱歉，我马上处理。”
没关友伤的人即刻收束黑雾，让它们配合星神进攻而不是遵循本能，不分敌我得吞噬。
“不用在意，是我有意为之。”
星神语带笑意，祂示意景云抬头看向战场中心，虚数环绕在影子身侧，明亮如烈日。在烈日之下，是嘶咛着昂起身体的蛇群，那些巨蛇伤痕累累，被光刃刺穿、被砍断头颅、被削去蛇尾、被黑雾啃食……
有蛇负伤倒下，然后新的蛇快速填补空位。前赴后继，竭尽全力将高位者困于此。
向虚树意志举起反旗的星神用时间的权能构筑屏障，试图以自身血肉改写命运。
“该结束了。” 黑蛇说。
“去吧，小云儿~别担心，命运站在你身后~”白蛇安抚。
“这话真好听，可惜没什么用。
退下吧，星神，接下来的战场属于我。”
景云转动匕首，找寻手感。虽萦云形似匕首，但使用起来终究有差别，好在云骑日常训练中有匕首格斗。他正握匕首，压低重心，仔细回忆曾经的教学。景云不由得庆幸自己往日只逃水课，必修都有认真学，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不善双刀。
必须挑一个，景云看向两把一模一样的的匕首，左右掂量一番，发现手感几乎一致。
只能随意选了，又是将事情交给命运。最好命运真站在我这边……
他暗自腹诽，刚想收起左边那把，却被人握住手腕。熟悉的皮质护腕让他有一瞬恍惚，可他清楚兄长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所以……
“我怎能抛下你，小云儿？”
白发星神托住景云左手，指腹划过青年掌心，探入刀柄与手的缝隙，隔着茎部与他双手相扣。
景云盯着祂右眼下的泪痣，已经明了星神用意。就像逃课出府常用的小手段一样，伪装成兄长，欺骗戍守的云骑。这次星神要伪装成自己，欺骗虚树的意志。
“你不需要做到这地步，”他婉拒对方，“我会遵守交易。”
“不，与它无关，是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如今不忍离开；
因为祂爱我，所以过去共同面对。
千年布局，祂亲历星神无力；
百年争斗，祂已与自身和解。
“不救恋爱脑，生死自负。”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景云错愕皱眉，即使阿哈先前说过这回事，他也只当笑话听了，没想到对面来真的。如今骤然面对，只觉离谱。
能成星神的家伙果真都是神人，这种情况下还能谈儿女情长。与之相比，幺儿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还得是我，养得真好。
他给脸上贴完金才想起【时运】或许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对方是想在自己死前不留遗憾，他没意见，但指望他死前善言，不拒绝告白，那命运打错算盘了。
福图纳：……
祂再次认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讨厌，并低估了朋友们的包容度。
“还差点，”祂仔细观察面前的人，对比自己和过去的区别，“给我些黑雾。”
这次景云没有拒绝，他松手将匕首重新交给福图纳，算是同意了对方的计划。黑雾重新缠绕上星神，不再是侵蚀吞噬，而是温顺得贴在身侧。
久违的体验让祂的神经不再紧绷，星神掂了掂匕首，挽了个刀花。
“第一轮偷袭交给我，然后你再上。” 祂嘱咐。
“不需要。”
景云轻蔑拒绝。他不欲让福图纳为自己挡刀，即使对方自愿，但利用感情如此令人不齿的事，他干不出也无法坐享其成。
“与情感无关，”福图纳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声解释，“这里有数不清的福图纳，溶解虚数的小水滴只有一滴。物以稀为贵，你更值钱~”
早已习惯的星神说着俏皮话，好似对接下来要遭受的事一无所知。
“别后悔。”
见祂如此，景云不再坚持。他看着星神重新隐入白雾，双蛇垂首，用眼神与他告别。白蛇走前扬起白雾，它们落下，像纱一样，披在景云身上。
……
恶心的虫子。
影子俯视战场，白与黑交融，无论是雾还是星神都一样讨厌。祂们杀不死自己，却足够烦人。更何况它还要防备不知何时会回来、会不会回来的景云。
它察觉到。黑雾不再吞噬星神，两者陷入诡异的和平共处。
这很不对劲，唯一的解释只有掌控量子的家伙回来了。
和以前一样笨，若是自己，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让量子继续啃食星神显然更有利，既可以补充实力又不会引起自己注意，增加偷袭成功率。
它心中嗤笑，看着下方攒动的蛇头，思考是否要逼景云主动现身。
藏身迷雾的星神握紧双匕，右手那把是从神策府武器库中随意拿的，相比克里珀打造的武器精致不少，与艺术品没差别。
祂当然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对那些事，祂记忆犹新。
“我数三，一点钟方向，上划换匕接双手握刀下刺。三、二、一。”
随着黑蛇话音落下，‘景云’冲出白雾，身影像离弦的箭。黑雾跟随左右，掩护祂突袭。刀刃划破虚数壁垒，堪堪伤到影子手臂。
祂在空中快速调整重心，借机扔下灰金铸造的武器，双手握住制式匕首，瞄准敌人心脏下刀。
不出所料，匕首没能刺中要害。实质化的虚数束缚住星神，令其再难动作。黑雾攀上虚数锁链，极力救援，有些甚至不自量力得向影子冲去，企图围魏救赵。
掌控量子的力量……
“你还真成功了？”
影子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它看向‘景云’握在手中的匕首。刀锋闪着寒光，刀身几何形花纹排列整齐，刀柄上的虎首怒目圆睁。
看起来是把精心设计的好刀，符合景云的审美，现在，自己也喜欢。
能杀死自己的刀刃也可以杀死水滴，只要对方死了，量子海就再也没有翻盘的能力。从被动承受掠夺到依靠欺骗得到喘息之机，再至占据微弱优势开始缓慢侵吞量子海……现在，该加速了。
似是察觉到它的恶意，黑雾放弃解围，疯一般向影子涌去，试图阻止它抢夺匕首。它们撞上虚数晶壁，集全力突围。
黑雾的自救没能分散敌人注意，它目光灼灼，但‘景云’的反抗也给影子造成不小的麻烦。
若非它与景云之间有诸多限制，也用不上这么耗时，直接斩断双手就可将匕首据为己有。
“我承认之前骗了你，试图利用你，但云，星神也是会说谎的呀！
你这么办，好处都被祂们占尽了，自己什么都没捞着。人死啦，生前的一切就不作数了。
为什么我与你一定要相互为敌呢？
这个世界也有你喜欢的事物，对吗？
你的孩子、兄长、朋友，还有他们的舰队……你想让他们存续，我想让世界逃离终末，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虚树吸收量子海，不断成长，最终破壳新生。所有你喜欢的事物皆可长存，世界不必在化为虚无的终末预言下苟活。
所以为什么不合作呢？
冰释前嫌，放下武器开诚布公聊聊。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不死不休，我们可以找到共存的方法。”
声音一如既往得温和，好似长者语重心长。它轻拍‘景云’双手，安抚意味十足。
“你是这么想的？”
‘景云’的回答透着犹疑，祂似乎被说动了。
这很正常，毕竟对一无所有的人，死亡才是轻易可跨入的门槛，但景云如今心有牵挂，又刚见兄长，若有选择，怎甘做孤魂野鬼？
胜券在握的果实毫不心急，生命有多渴望存续它再清楚不过。它看着‘景云’内心挣扎，握刀的手开始松动，又攥紧……
只需再添把火……
“你与岚的相遇、【巡猎】的诞生都是福图纳一手安排，命运真是最好的编剧，不是吗？”
‘景云’睁大双眼，似是难以相信。影子瞅准时机，金色的虚数钻入祂手指间的缝隙，它趁‘景云’回神前强硬掰开祂的手，与其争夺匕首。
‘景云’假意反抗了会就故意被缴械，已经历一切的星神起了玩心。
小云儿会救我吗？
祂清楚他会，因为过去的自己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只是原因与情爱无关。
“多谢你，云。现在，世界可以快步迈入新阶段，而这离不开你的奉献。”
影子笑着道谢，与它反握匕首准备结束‘景云’生命的行为极度割裂。
“若吸净量子海，寰宇可踏入新生，造主又何必划分树海，捏塑你我？
人为破茧的蝶能翩跹飞舞？”
‘景云’抬头看向它，眼含笑意。对影子的嘲弄显然成功激怒了它，在惹人破防这件事上，祂一向天资卓越。
“我确实难言自己绝对正确，但生者能亲眼见证。当然，逝者为大，你也可坚持自己的看法。”
影子终于撕下温和的假面，虚数锁链悬吊起‘景云’，使主人能更便捷地将刀刺入星神心脏。
利刃破空，灰金匕首刺穿能量体。
蛰伏暗处的景云没有错过星神创造的破绽，他用力推进，让匕首刺得更深。
异世的力量脱离此世法则，它不是虚数亦不可被其同化。禁地的残体被最纯粹的虚数结晶包裹，即使已经与本体断联，它依旧激动得颤抖。
刀刃贪婪得吞食接触到的能量，影子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能量体没有前后之分，所以它不用转头就能看见第二个景云将刀牢牢钉入自己身体。黑雾紧随其后，缠上它的四肢。
他铸造了两把武器！
“很惊讶？
兵不厌诈，幺儿和哥哥都这么说。”
青年语气轻松，现在优势在他的手上。射手视力很好，自然看清星神换过匕首，影子手上这把与自己的完全不同。
“他们有没有教过你骄兵必败？”
影子并不心慌，被夺走生命力它是很难受，但也没有到失去战斗能力的程度。
两个景云的真假并不重要，拔出匕首才是重中之重。于是它没有任何犹豫，全力向持匕的景云发动攻击。
水滴当人太久，已经忘了最为能量体会如何行动。它不需要刀刃，四周游走的虚数能量就是它的武器。
景云已经做好承受攻击的准备，黑雾萦绕身侧，警戒四周。
“战场上别分心。”
福图纳在黑雾的帮助下挣脱虚数禁锢，大声吸引影子注意。祂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柄新的匕首，线条流畅，黑檀刀柄上只一朵小铜花装饰。
又来？！
影子也有些懵。
以它的视角看，两位景云手上都有可以杀死自己的武器，所以它不确定新的匕首是否也是，以及，自己缴械的这把是否是真品。
它只得全力应对，执掌时间的星神这点最麻烦。祂可以将时间不停交汇，让简单的事情变得无穷无尽。
太过专注的影子忽略了脚下，咬着匕首的白蛇腾空而起，借着冲击力将灰金匕首刺入影子脚底。
此招太阴，连景云也不由得叫了声好，并流露出佩服的神情。
两把匕首同时发力，至此胜负已定。
黑雾将三者笼罩，尽力切断影子与虚树的联结，防止对方逆风翻盘。
景云布置完牢笼才叹息到：“接下去该我了。”
白蛇游到景云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会很疼，你可以咬我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