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投资
“如此说来……李兄是认定大宋气数已尽,必败无疑了?”
师妃暄素手轻抬,微抿了一口清茶,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一丝难以捕捉的惊喜之色如流星般划过。
她缓缓放下茶盏,再抬眼时,眼中已复归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方才那丝涟漪从未出现过。
“世民兄可知,如今支撑大宋半壁江山的,乃是那位凶名赫赫、据传已半步跨入第十二境的‘血手’厉工?有此等人物坐镇,大宋这艘破船,恐怕没那么容易沉没吧?”
李世民神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提及此人。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从容应道:
“师仙子所言极是。如今这天下乱局,庙堂与江湖早已纠缠不清,欲论大势,自然绕不开他们背后那盘根错节的武林势力。”
他话锋微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厉工之强,毋庸置疑,足以令天下侧目。然,以世民浅见,他的强……却并非那种足以一锤定音、碾压当世的‘绝对之强’!”
“他或许能力挽狂澜于一时,却绝无可能凭一己之力,彻底扭转这倾覆的天下棋局!更重要的是……”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看透世情的冷笑。
“此人与大宋赵氏,不过是互相利用的脆弱同盟,利益结合,谈何忠诚?若大宋显露出真正的败象,厉工不趁机反噬、掠夺最后的好处,便已算得上是‘仁慈义尽’了!”
这番话,显然精准地切中了师妃暄,乃至整个慈航静斋对魔门的一贯判断!
只见这位向来以清冷示人的圣女,唇角那抹难以抑制的笑意几乎要荡漾开来,她极为认同地颔首:
“魔门妖人,向来无德无信,寡廉鲜耻!作出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之举,实乃家常便饭,再正常不过!”
在她,以及所有正道人士的认知里,只要一同贬斥魔门,那便是站在了同一阵线,是“自己人”。
两家延续数百年的道统之争、血海深仇,早已让这种敌我判断成为了本能。
如今厉工带来的庞大压力,更是让慈航静斋急于寻找一个强大的、足以对抗魔门的世俗代言人。
然而,师妃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不过……世民兄,你是否考虑过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李世民眉梢微挑,神色依旧镇定:“哦?愿闻其详。”
师妃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明眸,紧紧锁定李世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倘若……那厉工并非止步于半步十二境,而是……”
“真正突破了那传说中的武道极境——第十二境呢?!”
“到那时,这天下的棋局,又该如何落子?这苍生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
李世民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次,他是真正地被这个假设所震动!
足足沉默了近半刻钟,雅间内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他确实未曾将这种可能性纳入算计,或者说,是不愿去设想这种近乎绝望的未来。
但很快,他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释然的……坦然?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平静得可怕:
“若果真如此……而正道之中,又无第二位十二境强者与之抗衡的话……”
“那么这天下,合该归于魔门之手!大势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
“世民兄……就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师妃暄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虽然依旧保持着圣洁的仪态,但目光中已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坚定,她直视着李世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灌注进去:
“若兄台愿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慈航静斋,愿倾全派之力,助兄台……问鼎天下!”
“只要兄台此刻点头!这象征天命所归的‘和氏璧’,即刻便是兄台囊中之物!”
“从此,静斋万千弟子,便是兄台最坚定不移的后盾!斋中典籍秘藏,皆可为兄台所用!”
慈航静斋当然不能坐等厉工安然的突破到那传说中的境界,所以她师妃暄入世了!
只有在厉工彻底突破之前取得一国之龙气,她慈航静斋才有可能在这场浩劫之中存活下来!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入李世民的心湖!
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师妃暄这毫不掩饰、直接到近乎粗暴的“下注”方式震得心神摇曳!
慈航静斋的支持,其分量之重,足以让任何有志天下之人疯狂!
巨大的诱惑面前,李世民却反而变得更加冷静。
他目光如电,迎上师妃暄的视线,问出了一个最关键、最致命的问题:
“仙子今日所言……是要投资于我李世民本人?还是……投资于我身后的……太原李阀?”
师妃暄脸上那抹白莲花般的微笑依旧,反问道:“这二者,有何区别吗?世民兄之志气才华,与你身后门阀的雄厚实力,岂能截然分开?”
她自然明白,真龙也需有深渊方可潜藏腾飞,没有李阀的根基,李世民纵有通天之志,也难有作为。
李世民缓缓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自然是分不开的。但仙子需知……”
“世民,并非嫡长子!在我之上,尚有兄长建成!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未来李阀的继承者!”
“静斋若要投资李阀,直接寻我父亲或是兄长,岂不更是稳妥?”
他此言,既是试探,也是逼迫,要将慈航静斋的真正意图和底线,逼到明处!
师妃暄沉默了片刻,雅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她再次抬起眼帘时,目光中已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真龙……从来只问天命,不论长幼!若世民兄确为天命所归之人……”
“我慈航静斋,自有‘办法’,助兄台……‘正位’!”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冰寒刺骨的决绝意味,“办法”二字,更是说得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栗。
“何时?”
李世民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他深知,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再无回头之日。
他必须确认,这个看似圣洁的盟友,是否真的有决心陪他走到黑,而不是随时准备另寻高枝!
一个留有退路的盟友,往往是最致命的隐患!
“……”
师妃暄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太过尖锐,牵扯太大,甚至可能涉及到某些不容于世的“手段”。
她需要权衡,需要思量……
就在这决定未来天下格局的沉默即将被打破的刹那——
吱呀——
雅间的门,竟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清越中带着几分少年稚气,却又冰冷得不含一丝温度的男子声音,懒洋洋地从门外传了进来,恰到好处地接上了师妃暄未能给出的答案:
“看来……慈航静斋的‘办法’,似乎并不能让世民兄满意,或者说……并不能给世民兄一个确切的‘时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