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赤潮之下
大明联邦二十八年六月,玄中城的联邦议事大厅里,各国皇帝的座次仍按旧例排列,但空气中的张力已截然不同。
韩国与代国的席位上,新派来的代表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胸前别着镰刀锤头徽章——这个月前还只在虞国的席位上才见得到的标志,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韩国和代国的席位上。
议事桌每个皇帝的面前都放着三份文件,关于第八任大明联邦事务总理选举方案的研究,关于第一任联邦事务总理到第三任联邦事务总理功绩评定草案,关于韩代两国政权变更的处理议案。各国代表认真的看着这三份文件,特别是第三份文件。
这场会议的召集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个月。按联邦宪章,总理选举本应在九月末举行,但韩国与代国的变天让一切程序都失了节奏。
从三月中旬政变爆发到五月中旬新政权稳固,短短几十天的时间里,两个资本主义国家完成了所有制变革,这种速度超出了所有情报机构的预判。
宁国皇帝朱奠培的手指在文件上敲出规律的声响。他面前的情报显示,韩国新政府上台后,已将境内所有外资工厂收归国有,其中宁国占股的三家造船厂被直接接管,赔偿方案至今未提。
代国则更彻底,不仅重新分配了土地,还宣布废除与明国签订的五年粮食供应协议,导致明国江北地区的粮价应声上涨。
“六十天。”朱奠培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从罢工到掌权,正好六十天。诸位不觉得太快了吗?”
朱祁钧立刻接话:“奠培说得是。韩国的军械库守卫有三千人,代国的北疆驻军距都城不过三日路程,这种速度绝不可能是自发形成。”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朱昭熙,“这段时间从韩国、代国和虞国之间往返的鸽子可谓是密密麻麻啊,这还请虞皇解释解释吧。”
朱昭熙翻开面前的记录册:“通讯社的稿件都是公开的理论文章,讨论‘劳动者权益保障’‘土地合理分配’等议题,这在联邦宪章允许的言论自由范围内。倒是明国的情报部门,在韩国政变期间试图联系旧皇室,这有违‘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吧?”
争论很快陷入僵局。各国都清楚,追究责任已无意义。韩国的军械库守卫中有近半数是工会成员,代国的北疆驻军里超过三成士兵来自佃农家庭,这些基层的自发倒戈,才是旧政权垮台的关键。情报机构的行动最多算催化剂,绝非主因。
扬国皇帝朱祁铸的发言打破了沉默。这位三十六岁的君主是参会者中最年轻的,他面前的文件上画满了批注,其中“制度弹性”四个字被圈了三次。
“与其争论谁的责任,不如想想规则。”朱祁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联邦宪章只规定了‘国家领导人需为朱氏宗亲’,没说必须是嫡长子,没说不能改制度,更没说政变违法。韩国和代国的新领导人,都是正经的皇室血脉,符合最核心的条款。”
他摊开数据报表:“韩国新政府上台后,工厂出勤率提高了23%,代国的耕地开发程度比去年高17%。如果民众支持,制度有效,我们凭什么否定?”
这番话让大厅安静下来。扬国近年来一直在效仿虞国的企业管理制度,在港口引入“工人参与分红”的模式,成效显着。朱祁铸的立场虽出人意料,却有实际治理经验支撑。
宁国皇帝朱奠培适时转移了话题。作为六大强国中资历最深的君主,他很清楚当前的焦点应放在权力平衡上。
“先解决总理选举。”朱奠培的手指点向第一份文件,“六大强国中,明国、越国、洪州共和国均表示暂不提名,扬国支持宁国,虞国无异议。按惯例,下届总理由宁国出任。”
没人反对。朱奠培在任期间,宁国的海军吨位增长了40%,在太平洋的地盘扩张到足以支持一个大国的程度,实力足以服众。他的当选,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第二项议程关于三位前总理的盖棺定论。工作人员分发的评定草案早已过各国幕僚审定,措辞严谨:朱权“奠定联邦框架,首倡成员国平等”,朱高燧“推动度量衡统一,便利贸易流通”,朱有墩“完善外交礼仪,稳定联邦秩序”。
这些评价避开了争议,只聚焦公认的功绩。各国代表依次念诵,流程性的表决一致通过,气氛暂时缓和。
但真正的较量在第三项议程。朱祁钧率先抛出提案:“应在宪章中补充条款,明确‘嫡长子优先继承’‘禁止以暴力变更政权’‘成员国政变时,联邦有权介入调解’。”
这个提案直指韩国与代国的软肋。若通过,两国的新政权将失去合法性,联邦甚至可授权干预。
朱昭熙立刻反驳:“嫡长子继承制不符合‘能者居之’的原则,明国自己也在让皇子去苏州历练;暴力变更政权的界定过于模糊,当年联邦成立本身就是对旧秩序的颠覆;所谓‘介入调解’,本质是干涉内政,违反宪章精神。”
朱祁铨提出折中方案:“可规定‘政权变更需经联邦议会备案’,但不干涉具体过程;继承制度由各国自主决定,联邦不做统一要求。”
越国代表附议:“备案制既能保障联邦知情权,又不侵犯主权。至于继承制度,越国的实践证明,有能者居之更有利于发展,但没必要强行统一。”
宁国皇帝朱奠培的态度至关重要。他沉吟片刻,提出修改意见:“备案制可以采纳,但需明确‘备案不代表认可或否定’;继承制度加入‘各国可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但需保障基本人权’。”
这个方案平衡了各方诉求。明国的“介入权”被否决,但获得了“知情权”;虞国保住了“不干涉内政”的核心原则,同时接受了“备案”的程序;越国和洪州的中间立场得到体现。
扬国皇帝朱祁铸补充道:“还应加入‘评判政权合法性的唯一标准是是否维护民众利益’,用实际治理成效代替血统论。”
最终的表决结果是五票赞成(宁、虞、越、洪州、扬),一票反对(明国)。补充条款被写入宪章,韩国与代国的新政权获得了合法存在的空间,只需履行备案程序即可。
这场看似平静的讨论,实则划定了新的规则:联邦不再强求制度统一,只要求基本秩序与治理成效;朱氏宗亲的底线被保留,但继承方式与政权变更途径被放宽;社会主义的红色浪潮,在规则层面获得了合法生长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