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一处众人归来
主楼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几分心满意足的议论。
“哎，今天的包子异常鲜美啊。”
“是啊，的确如此。”
“我听说是三处那边新研制出的一个调味料。”
“啊？！”
“三处研制出来的？”
一听到“三处”这两个字，刚刚还热络的气氛瞬间凝固。
几个刚迈进院子的一处人员，脚步都顿住了，后背止不住地冒出一阵冷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诸位不要怕啊，这个三处研制出来的也不全是毒药啊。”
王七年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今天的包子那么鲜美，应该是加了一个叫味精的东西。”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地围了上来。
“味精？”
“那是何物啊？”
“老王，快说说。”
王七年清了清嗓子，很是受用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这应该是我家大人让三处的同僚们研制的。”
“这个东西顾名思义，就是味之精华，寻常饭菜里只要加入一丁点，就会变得鲜美异常。”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我家大人回来前，在北奇上京城开了家酒楼，其中用的一味调料便是这个味精。”
“那个酒楼每天可是人满为患啊。”
立刻有人好奇地问。
“那间酒楼价格应该很贵吧？”
王七年一拍大腿。
“这可不是嘛！”
“那个酒楼，我家大人可是用的内帑的玻璃作窗户，地上铺的是光可鉴人的青石砖，桌椅板凳全是上好的花梨木。”
“是奢华无比啊。”
“外加那些绝无仅有的调味料，那价格能不贵嘛？”
“不过呢……”
另一人急忙追问。
“不过什么啊？”
王七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
“我家大人心善啊，那酒楼的一楼，只需要几文钱，就能吃到一碗有肉有菜，加了味精调味的盖饭。”
“那滋味，啧啧，只应天上有。”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都是惊愕。
“怎会如此？”
“不是说价格昂贵嘛？怎么会如此便宜？”
王七年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那是我家大人仁慈，特别交代一楼饭菜便宜，能让那些底层百姓，隔三岔五，就能品尝一番。”
“至于这二楼往上嘛……”
“那是一道菜几两银子都算是最便宜的。”
“你们再想想，若是那些达官贵族，有钱人到了酒楼，你猜这些贵人们，会不会自降身份在一楼和那些平民一起就餐啊？”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答道。
“当然不会。”
王七年一摊手。
“对啊，大人这是故意的，逼着这些自视高人一等的达官显贵，咬着牙选择高消费。”
“而且也能避免让北奇上京城那些官员，以扰乱市场的罪名封了那个酒楼。”
“毕竟，便宜的饭菜有，贵的饭菜也有，你非得选贵的，这就不关咱们酒楼的事情了。”
又一个人提出疑问。
“那老王，大人为什么要在北奇开这个酒楼啊？”
“为了打探情报？”
王七年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你太天真”的意味。
“肤浅！”
“打探情报，怎么能开酒楼呢？”
“那地方人多眼杂的。”
“而且那个酒楼里用的人，是咱家大人带过去的，都是咱们庆人，那些北奇高层都知道，怎么打探情报？”
那人听到此，深表同意，接着问。
“那是为了什么？”
王七年调整了一下站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
“都是为了钱啊。”
众人更疑惑了。
“钱？”
王七年一脸沉痛地继续说道。
“是啊，就是为了钱。”
“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你们看，如今咱们院里，这又是建宿舍，又是建食堂的。”
“这建起来还不算，宿舍的一应床铺被褥，食堂一日三餐的供应，可曾要过大家一分钱？”
众人摇了摇头。
王七年继续说道。
“没要大家的钱，但诸位以为院里置办这些是免费的嘛？”
“那可不是，都要花钱的啊。”
“但院里每年的预算，就那么多，一批下来，每分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这突然多出来的宿舍和食堂，还有每日的买菜钱，你们猜，这钱从哪里来啊？”
院子里一片死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是啊，监察院虽是皇帝直属，钱款不缺，可每年的预算都是有定数的，突然多出这么大一笔花销，这钱是哪儿来的？
一个人试探着问道。
“难道，这钱是大人……”
王七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大人。”
“是大人锦衣……”
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是大人紧衣缩食，拿出自已的钱财补贴的。”
“大人的父亲虽是户部尚书，但范家门风简朴。”
“大人的弟弟虽是内帑未来主人，但如今还没有接手呢。”
“这笔钱，对大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啊。”
“这开源节流，节流对大人来说，已经不够了。”
“大人只能开源啊。”
“这开在北奇的酒楼，就是大人的开源。”
“当时在北奇，在下听闻大人开酒楼的原因，也是佩服不已啊。”
“想着也拿点帮衬帮衬，但大人体谅咱们这些做属下的。”
“大人说我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这开酒楼，赔了，自认倒霉。”
“赚了，也是补贴给院里的。”
“是一点分红也没有啊，不忍让我出钱啊。”
“是，我老王平时是抠了点，但我老王也是愿意为了院里贡献一份力量的。”
“可大人，死活不让啊。”
听完这番话，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一个人喃喃自语。
“哎呀，没想到啊，大人居然如此无私……”
“这借着职位大捞特捞的，咱们一处见多了。”
“这忠于职守，一分不拿的，咱们一处也见多了。”
“可像大人这样倒贴钱上班的，咱还是第一次见啊！”
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大人这……这真是高风亮节，我等望尘莫及。”
另一人补充道。
“大人不仅无私，还深谋远虑。”
“大人这是赚北奇人的钱，补贴咱们监察院。”
“这招叫什么？”
“这就叫……这就叫取之于敌，用之于我！”
“对对对，说得好！”
众人再次附和起来，看向主楼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佩与狂热。
一个先前收礼收的心安理得的人，脸涨得通红。
“一想到我以前那副样子……咱们一处本是监察京中百官的，可我还收取那些人的礼物。”
“一和大人比起来，我这就……无地自容啊。”
“每次进咱们一处的门，看到那副大人给的对联，我这脸都臊得慌。”
旁边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那叫和光同尘，也是形势所迫。”
“毕竟以前院里没食堂，没宿舍，就算出去买个东西，也要讲究人情世故。”
“如今不同了，不仅建了食堂、宿舍，还有小卖部。”
“那小卖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都有，甚至还比外面便宜不少。”
“都是以院里的名义在外统一采买的，是批发价，一分钱也不赚咱们的。”
“听说，院里还要建学堂呢，让咱们的孩子免费上学。”
“说是为了进一步避免咱们被人情世故牵绊。”
又一人感慨道。
“院里可真是为了咱们操碎了心啊。”
“咱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
“是啊，是啊。”
此时一人突然说道。
“什么和光同尘！什么人情世故！”
“咱们一处以前，不就是贪污受贿嘛？”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戳破了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纸。
院子里刚刚还热烈的议论声，顿时一滞。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谁也不再开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王七年立刻站出来打圆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笑容。
“哎，这位兄台此言差矣。”
“这人情世故的牵绊，大家的不易，我家大人也是理解，这才在出使前，特意来给诸位一个警醒。”
“还费心费力，给院里建了这么多东西，不就是想让大家再无后顾之忧嘛。”
他环视众人，声音里带着几分鼓动。
“大人既然给了咱们一次机会，就代表，咱们……还有救。”
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
“而且，咱们也没辜负大人的一片苦心啊，在大人出使的这段时间，咱们一处的风气，不是都改过来了嘛？”
先前那个戳破窗户纸的官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的确如此。”
“说来惭愧，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要不是大人给了咱们第二次机会，我都不知道，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我会彻底违背加入监察院的初心，变成……变成我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
王七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用他那圆滑的语调宽慰着众人。
“没事，没事，诸位，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各位也是在朱各大人殉职之后，才一时走了岔路，好在时间不长，我家大人就来了。”
“及时把诸位给拉了回来。”
“大家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一切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王七年这话一出，众人的脸反而更红了，一个个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其实，早在朱各还在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那时候，一切都还在暗地里进行。
朱各一“死”，那最后一点束缚也没了，他们才彻底放开了手脚。
终于，又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片羞愧的寂静。
“要我说，最愚不可及的，还是主动离开的那三位。”
“大人明明都给过机会了，他们居然不想着改正，反而直接跑了，真是……”
这话立刻引起了共鸣，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真是瞎了眼。”
王七年再次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哎，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
“我家大人临走前就交代过，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任何人想离开，他都不会过问。”
“大人都不在意，咱们也就别多说了。”
“毕竟，人各有志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