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隐,但我就是狂爱吃柑橘的小胖子

第305章 三处的师兄

监察院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森然。

范隐站在门前,脚步停了。

他一脸无奈地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身影。

“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都到监察院了。”

范隐的视线在范无就身上扫了扫。

“你不会是还想跟着我进监察院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我可事先提醒啊,监察院是军机重地,陛下曾言,不许皇室插手监察院。”

“而你可是二皇子门下,你要是进去,你就死定了。”

“你家殿下也别想着赈灾将功折罪了,直接洗干净脖子等死就行。”

范无就脸上那股子痴迷的文人神情还没完全褪去,此刻又添了几分谄媚的笑。

“我这不是敬仰范大人文采,想多沾沾文气嘛。”

范隐扯了扯嘴角。

“沾什么文气,不就是为了问我春闱的事嘛?”

范无就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立刻化开,搓着手,嘿嘿直笑。

“范大人明察秋毫。”

范隐摆了摆手,神情有些不耐。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还不确定呢。”

“到时候再说吧。”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着范无就。

“你还是回去多看看书吧。”

“别介啊,范大人,透露透露呗。”

范无就还想纠缠。

范隐见状,也懒得再多费口舌,没好气地挥了下手。

“哎,懒得说你。”

说完,范隐便转过身,径直踏入了监察院那幽深的大门。

范无就看着那道门槛,终究是没敢再跟上去。

他知道轻重缓急,这地方,不是他能进的。

他只能悻悻地挠了挠头,转身离去。

范隐一进入监察院,周遭的喧嚣便被隔绝在外。

阴冷与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没有去找陈平平,而是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回廊,拐进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院落深处,有一间独立的屋子。

范隐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屋子的侧面,站在了一扇窗户前。

这扇窗户,是整个监察院里独一份的。

它不是用纸糊的,也不是用纱蒙的,而是一整块平整、透亮的玻璃。

晨光透过玻璃,在地面上投下一块明亮清晰的光斑,连空气中飞舞的微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范隐的目光穿透这层透明的屏障,望向屋内。

屋内的景象,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几名穿着纯白色长袍的人,正低头忙碌着。

那白袍的样式极为古怪,严丝合缝,将人从脖子到脚踝都包裹起来。

他们的手上,还戴着一层半透明的、泛着淡淡黄色的手套。

那是用羊肠处理后制成的,紧紧贴合着皮肤,能看到

整个房间被各式各样奇特的架子和器皿占满。

一排排细长的玻璃管,插在木制的架子上,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液体。

圆底的烧瓶被铁架固定在半空,下方有小小的、跳动着蓝色火焰的灯盏在持续加温。

瓶中的液体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丝丝白汽顺着导管,被引向另一个装着冰块的容器,凝结成晶莹的液滴。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混杂着草药与矿物的奇异味道。

这里没有寻常衙门的卷宗与笔墨,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洁净与秩序。

这里是监察院三处最核心的实验室。

其中一个正埋头于一尊琉璃皿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视线,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范隐的目光与他对上。

那人脸上罩着一层白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周围浓重的黑青色,范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冷师兄。

冷师兄看到范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放下手中的细颈瓶,对着范隐比划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院落的入口方向。

范隐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他转身来到那间独立屋子的正门旁,静静等候。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出来的人正是冷师兄。

他已经脱下了那身严丝合缝的白色长袍、手套与口罩,换上了监察院统一的黑色官服。

只是那官服穿得并不齐整,衣襟敞着,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仿佛只是随手披在了身上。

“小师弟来了。”

冷师兄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亢奋,双眼放光,快步上前便要行礼。

范隐连忙伸手扶住他。

“冷师兄,使不得,你是师兄,哪有师兄给师弟行礼的道理。”

“嘿嘿。”

冷师兄发出一声干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咱们三处不兴那套,费老最是厌恶那些繁文缛节。”

“谁给谁行礼,都一样。”

范隐闻言,也笑了。

“也对,老师一向如此不拘一格。”

冷师兄的视线紧紧锁在范隐脸上,急切地问道。

“小师弟这么早来咱们三处,是为了昨天你刚交代的那个……复刻味精的任务吧?”

范隐挠了挠头,神情里带了些许不好意思。

“我今天正好来院里办些事,就顺道过来看看。”

“那个委托,其实不急的。”

“哎呀!”

冷师兄也抬手挠了挠头,但他的动作里全是烦躁与激动。

“小师弟所托,乃是重中之重,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怎敢懈怠。”

“昨夜,我们几个师兄弟就按照你给的方子和步骤,一步步地试了。”

“东西倒是出来了。”

“就是……里面的杂质太多。”

话音未落,冷师兄又立刻拍着胸脯,急切地保证道。

“不过,小师弟你放心,再给我们几天时间,保证能给你弄出最精纯的味精来。”

“一定赶在范贤小师弟接手内帑之前,把量产的方案给你弄出来。”

范隐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冷师兄那憔悴却亢奋的脸。“师兄,你们……又熬了个通宵?”

“还就一夜就给复刻出来了?”

冷师兄一脸的理所当然。

“是啊,怎么了?”

范隐一时语塞,只觉得一股无奈涌上心头。

“冷师兄,不用这么着急的,距离范贤接手内帑还早着呢。”

“你们也要多注意休息啊。”

“哎,小师弟不用觉得愧疚,我们师兄弟一直都是这样。”

冷师兄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一遇到有意思的方子,就停不下来。”

“而且夜里安静,灵感也多。”

他转头看向那间亮着灯火的实验室,眼中满是痴迷与热爱。

“尤其是在小师弟你帮咱们三处建了这么个实验室之后。”

“师兄们都快爱死这里了,恨不得吃住都在里面。”

范隐有些吃惊。

“啊?”

“怎会如此?”

“那我建这个实验室,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哎呀,小师弟,你这实验室怎么能说是祸呢?”

冷师兄的语调瞬间拔高,激动地比划起来。

“这简直是天大的福音。”

“虽说进出都要换衣服,还要用药水洗手,步骤是繁琐了很多。”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实验再也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干扰了。以前提纯药液,一阵风吹进来几粒花粉,一锅好药就全毁了。现在,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精准得很。”

他指着屋内那些玻璃器皿,声音里满是赞叹。

“还有你设计的这些琉璃仪器,能耐高温,受热均匀,我们能做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精细提炼。”

“这些东西,简直就是神迹。”

范隐只能苦笑。

“哪里哪里,当初也是为了提取青霉素和大蒜素,才弄了这些。”

“主要还是仰仗诸位师兄的本事。”

“小师弟可莫要这么说。”

冷师兄立刻反驳。

“当时我们哪儿帮上什么忙,就是给你打打下手,完全是按照你给的图纸和步骤,一步步复制出来的。”

“最后还沾了你的光,三处上下所有师兄弟,都得了陛下的封赏。”

范隐见他越说越兴奋,决定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伸手搭住冷师兄的手腕。

“好了,冷师兄,你还是快去叫师兄们休息吧。”

“你们这都熬了一夜,啊,不对,看你这气色,肯定不止一夜了。”

“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冷师兄还想嘴硬。

“哪儿到极限了?我们还能再熬……”

“师兄啊。”

范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这脉象跳得飞快,杂乱无章,是身体被掏空,精气严重亏损的症状。”

“再不去休息,很有可能会猝死的。”

“到时候,你们可就再也做不成喜欢的实验了。”

冷师兄闻言一怔,下意识也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自已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脸色微变。

“哎,好像还真是。”

“奇怪,这次怎么自已没察觉到?”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冲回了实验室门口,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都停下,停下!”

“赶紧去睡觉!”

“这次到极限了,快!”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还在忙碌的身影纷纷抬头,看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

“哎呀,怎么又到极限了?”

“感觉这次时间过得比前几次快啊?”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行,我还能坚持,我的思路正清晰呢。”

“行了,老三,先歇歇吧。”

又一个声音劝道。

“毕竟你也不想一不小心突然死在这儿,然后就再也做不成实验了吧?”

范隐在门外听着这些对话,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感情这些师兄们,已经这么干过好几次了。

不分昼夜地做实验,直到身体发出最严重的警告,才去休息。

他真怕再这么搞下去,哪天就得来给他们集体收尸了。

范隐忍不住对着正要离开的冷师兄劝道。

“冷师兄啊,以后能不能别再这么干了?”

“特殊情况可以熬一熬,但平时最好还是按照院里的当值时间来。”

“不然,你们估计都得英年早逝啊。”

“一定,一定。”

冷师兄嘴上答应着,但范隐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一个个推开,师兄们排着队走了出来。

他们个个脚步虚浮,眼圈乌黑,却又带着一种完成工作的满足感。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师兄,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就朝前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

但紧接着,剩下的师兄们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围了上去,开始低声讨论。

“猝死了?”

“不应该啊,咱们的极限时间是经过精密计算和三番五次尝试的,每次工作到极限再去休息,身体的损伤应该在可控范围内。”

另一个人蹲下身,摸了摸倒地那人的脖子,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不对,那些计算和尝试,都是基于单次极限工作。我们这次是连续多次高强度工作,身体的亏空还没补回来,损伤是会累积的。”

此时,最先蹲下的那个师兄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地宣布。

“没事儿,只是睡着了。不是猝死。”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哦,原来只是睡着了,没啥大事儿。”

“走,抬回宿舍去。”

立刻有几个人上前,七手八脚,喊着号子。

“一,二,走!”

他们齐心协力,将那个已经昏睡过去的师兄从地上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宿舍方向走去。

冷师兄也跟范隐告了声罪,转身跟着大部队准备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