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行动前夜

两碗面见了底,连带着汤汁都被喝得干干净净,杨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先前被扒裤子的羞恼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海波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把空碗往石桌上一摞,李海波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将两只空瓷碗往石桌上一摞,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吃饱了就干活,都到我屋来说事。”

几人跟着他拐进东厢房,李海波给侯勇、熊奎和杨春各甩过去一支烟,自己也叼上一根,火柴“擦”地一划,火苗在昏暗中蹿了蹿,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猴子,说说你们今天的情况。”他猛吸一口烟,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在空气中散成淡淡的雾。

侯勇往八仙桌旁的长凳上一坐,“波哥,我们按您的吩咐,今天专挑76号监狱里犯人的家属上门收赎金。

跑了整整一天,腿肚子都转筋了,总共收到十五家的赎金,有金条有银元,都按你说的数收的,一分没多要,也没少给。”

“嗯。”李海波点点头,指尖夹着的烟卷燃着火星,“还有别的事?”

侯勇和熊奎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了点异样。“倒是有件怪事,”侯勇咂咂嘴,“下午我们在街口茶馆歇脚的时候,又碰到那个林医生了。

这回更邪乎,直接从皮包里掏出二十个人的赎金,清一色的硬通货,码得整整齐齐。

他也没多话,就从咱们给的那份名单上圈了二十个人,说是这二十人的钱他全付了,让咱们尽快把人弄出来。”

“二十个人?”李海波捏着烟卷的手指猛地一紧,这就奇了——不是早就合计好了要劫狱的吗?既然要劫狱,何必白白花这份冤枉钱?

难道是想先把一部分能用钱赎出来的人弄先出来,既降低了劫狱时的目标,也能减少可能出现的伤亡?

毕竟劫狱的风险很高,过程中难免会有所牺牲,能用钱赎出一部分同志,确实能降低行动的难度。

可这林医生手面也太阔绰了,二十个人的赎金,那可不是笔小数目。

熊奎接过话头,打断了他的思绪,“波哥,还有件事。我们下午回76号交差时,你已经带着板鸭出门了。

我和猴子没耽搁,直接去监狱付钱提人,林医生的二十个人也一起提出来了。

借着提人的由头,我们特意在里头转了转,又仔细把监狱的情况摸了摸。”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凝重:“那扇大铁门是个硬茬。没钥匙的话,硬撬怕是得费老劲,弄不好还得闹出大动静,打草惊蛇。”

侯勇在一旁点头附和,“那钥匙只有监狱的几个正副处长攥着,尤其是那个王处长,走哪儿都把钥匙串挂在腰上,跟护着命根子似的。

我本来想趁着赎人签字画押的功夫,找机会顺过来,可那老东西精得跟猴儿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根本没下手的空当。”

他往椅背上一靠,又道:“出来后我跟瞎子合计了半天,觉得正处长不好惹,不如从副处长身上想辙。

他们虽说官儿小点,但按规矩也该有副钥匙。

我们已经摸清楚了,有个姓张的副处长,家就住在法租界边缘的弄堂里,防卫不紧。

行动前去他府上一趟,保准能把钥匙摸出来。”

李海波听完,没说话,从抽屉里取出一块肥皂,上面清晰地拓印着钥匙的纹路,连齿牙的深浅都分毫不差。

“不用费那劲了。”他把肥皂钥匙模往桌上一推,“这是从王处长的钥匙上拓的钥匙模。猴子,你连夜找个铜匠,按这个样子打一把出来。”

侯勇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那块肥皂,翻来覆去看了看,又用手指在纹路里划了划,忽然拍着胸脯笑起来:“找什么铜匠?这点活计,兄弟我自己就能办!”

李海波挑了挑眉:“你还有这手艺?”

侯勇嘿嘿一笑,拿起肥皂在手里掂量着,“你别看这锁很高档的样子,没钥匙确实很难打开。

但是越大的钥匙越容易仿造。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保准天亮前给你弄出把一模一样的来。”

李海波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点了点头:“那最好不过了,毕竟找人做钥匙的话,容易留下线索。”

一旁的杨春早就按捺不住,往前凑了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波哥!那你有救那两个小孩的法子了?”

李海波神色沉了沉,随即重重点头:“嗯,我之前不是跟你们提过吗?硬抢。

为防夜长梦多,我打算明天晚上就动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三人,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而且,不止是那两个孩子,我的目标是——把监狱里那两百多号人全救出来!”

“全救出来?”熊奎猛地一拍大腿,眼里又惊又喜,“好家伙!波哥这手笔够大的!这要是成了,76号那帮孙子得气吐血!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李海波伸手往裤兜里摸,却摸了个空,才想起那张手绘的76号平面图刚才已经给了张书明。

他咂了下嘴,转身从桌角扯过几张糙纸,又摸出半截铅笔,在八仙桌上铺开纸张:“罢了,我再画一张给你们看。”

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很快勾勒出76号的大致轮廓。

“你们看,”他用铅笔尖点了点大门和二道门的位置,“这两道门的守卫力量,你们心里都有数吗?”

侯勇往桌上凑了凑,“那还有不清楚的?天天打那门口过,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岗哨的位置!”

李海波铅笔转而指向二道门内侧画的两个小方块,“那这二道门旁边的两个暗堡,你们知道吗?”

熊奎瓮声瓮气地接话,“咋能不知道?当初修这俩暗堡时,张处长硬拉着咱们弟兄去当苦力,搬了一整天的水泥板,胳膊都快累断了。”

他搓了搓手,眼里泛着几分了然的光:“那玩意儿是俩半地下的暗堡,主体藏在地下。

地上部分伪装成花坛的样子,和二道门的围墙连在一起。

别说外人了,就是后来加入76号的特工,很多都不知道这里有暗堡。”

“对外的射击口开在围墙根,平时用砖头堵着,糊了层水泥,看着就跟块普通的墙皮似的。”熊奎说着往桌上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更阴损的是,里头还对着76号内院开了射击口。

进地堡的门也鬼得很,伪装成下水道的铁井盖,上面锈迹斑斑的,谁能想到掀开那玩意儿,底下藏着能吃人的地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暗堡里白天没人守,不遇着有人打上门来,那地堡门不会打开。”

李海波抬眼看向他,眉峰微挑:“瞎子,你倒是把这暗堡的底细摸得门儿清,连射击口朝向都知道?”

熊奎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带着点得意的神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当年在训练基地受训时,认识个老铁,后来被分到内卫当差,恰恰就是这暗堡里的机枪手。

这小子嘴巴藏不住事,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跟我说,这暗堡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打开,天一擦黑,就有弟兄换岗进去。

每个地堡里有个内卫值班,仨人守机枪,俩人备着子弹。”

侯勇在一旁听得咋舌,“好家伙,五个?俩暗堡就是十个,还都带着家伙,这要是惊动了他们,一梭子机枪扫过来,咱们哥四个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填的。”

李海波眉头微蹙,追问:“他们手里的是轻机枪还是重机枪?”

“轻机枪。我那兄弟说,地堡里潮得能拧出水,墙皮都发了霉,重机枪那玩意儿金贵,搁里头准得锈坏,他们可不敢往里头放。

再说那下水道口窄得跟狗洞似的,重机枪根本塞不进去,每天搬上搬下的,也就轻机枪能对付着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那兄弟还念叨过,值日官查得严,值勤时不许开灯,说是怕外面瞧见光亮暴露位置,连抽烟都得憋着,实在忍不住了就躲在角落里偷偷嘬两口。

不过也有个空子——就因为地堡里太阴暗潮湿,值日官特许他们平时把井盖打开透气,说是能少生点锈。”

李海波眼睛一亮,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得好好谢你那兄弟,明晚下手时利索点了!”

“啊这……”

杨春早按捺不住,搓着手急道:“波哥,您就别绕弯子了!这两道门不好啃,您就直说,打算用什么法子突破?”

李海波指尖在纸上轻轻敲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这两道门,单靠咱们四个,别说硬闯,就是想从正面摸过去都难如登天。不过——”

他话锋一转,铅笔猛地划向监狱西北角的主楼,“我有办法绕开这两道门,直接把你们带进主楼。”

“绕过两道门直接进主楼?”侯勇眼睛瞪得像铜铃,“波哥您这是说啥呢?难不成咱们要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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