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贼眉鼠眼

第九百七十三章 清洗官场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深夜出逃的李淮又给自己加了一条罪,“假传圣旨”。

随着话音下,应天府北城门上方的箭楼突然亮起了火把,火把照亮了夜空,将箭楼上静立的人的五官照得清晰可见。

韩忠彦穿着官服,一脸平静地站在箭楼上,目光淡漠地俯视着城门甬道前的李淮。

是的,李淮不可能跑掉。

当韩忠彦查清了应天府的账簿后,便已安排了人手严密监视应天府衙,李淮乔装走出府衙的那一刻,便已入眼线的监视中。

狄谘麾下前锋营进城,韩忠彦也带着麾下的一千骑队进了城,预知了李淮必从北城门出逃,于是入城后便早早地等在北城门上方的箭楼里。

这叫守株待兔,也叫请君入瓮。

李淮抬头看到韩忠彦的那一刹,不仅心都凉了,人也凉了。

极度的惶恐与绝望,令他浑身失去了力气,无力地瘫软在地,努力想站起来往城里跑,却发现怎么都生不出力气。

四周的火把快速移动,不知不觉间,李淮已被禁军团团包围。

韩忠彦走下城楼,站在他面前,目光依旧淡漠,仿佛看着一个即将埋进坟堆里的死人。

“李淮,你的事发了,官家有旨,将你押解回京,明正典刑。”韩忠彦淡淡地道。

李淮惶恐地摇头:“我,我……我是清白的,韩大夫不可构陷我!”

韩忠彦冷笑:“你已犯下滔天大罪,不配‘清白’二字,李淮,监察府和皇城司已掌握了铁证,你跑不了了。”

李淮已不出话,再多的辩解此刻都显得苍白,他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也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下场。

然而韩忠彦并没有放过他,而是淡淡地吩咐道:“来人,速去李淮的府邸,将他的父母妻儿全部拿问。”

李淮回过神,瞋目大怒道:“韩忠彦,我父母妻儿无罪,为何拿他们?”

韩忠彦缓缓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李淮,你挑起民变,犯下的不仅是死罪,还是夷三族的死罪,官儿当得这么大,朝廷律法都不知么?”

这一刻,李淮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无力瘫坐在地上,呆怔片刻后,突然仰天嚎啕大哭起来。

韩忠彦的目光毫无怜悯,只是皱眉挥了挥手:“押下去。”

狄谘麾下前锋营入城,今夜的应天府掀起了惊涛骇浪。

禁军将士大索全城,按图索骥,俨然如关门打狗,将所有涉案的应天府官员悉数拿获。

南京留守府的通判,推官,主簿,还有南京提举司,提刑司,转运司等诸官员,一个不漏全部网。

与此同时,韩忠彦还下令分出一部分禁军出城,分赴应天府辖下七县,将七县的知县,县丞,县尉等一众官吏也拿下。

大宋南京的官场几乎被一锅端,这场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整整持续了两日。

两天的时间,消息已传到汴京,朝臣震惊,不知其故,有些不明真相的御史当即上疏谏止。

毕竟赵孝骞的动作实在太大了,整个南京官场全部被清洗,大宋立国以来,没有哪个皇帝这么干过。

应天府的行政都陷入了瘫痪,官儿都被抓干净了,根本没人做事。

赵孝骞并不在意,大宋这个朝代别的不多,唯独官儿最多。

天下的寄禄官已达到一万多人,就是那种光领俸禄不干活的人,不知多少寄禄官对实权的位置虎视眈眈。

清洗整个南京官场并不会导致太恶劣的后果,相比之下,让这些贪官恶官留在位置上,才是对大宋社稷最大的损害。

应天府大官员悉数被拿,押解回京,接下来的程序就是审问和清算。

南京官场当然不可能全部是坏人,这一点需要三法司和皇城司审过之后才能辨别。

有些清白的,不愿同流合污的官员最终会被释放,官复原职,前提是他真没干过亏心事。

不仅如此,这场风暴牵扯的不仅是官场,同时也包括民间的豪强地主和商贾。

南京官场上的官商勾结现象很严重,官员全数马后,接下来就该轮到民间的豪强地主了。

一件坏事的发生,其实不一定完全是坏事。

换个角度看,它可能是一个扭转局势的机会。

当南京的官场和民间豪强被清洗过之后,朝廷的新政反而更容易推行下去。

因为地方上基本已经没有阻碍了,那些能阻碍朝廷新政的人,已经全部进了大牢,而没有进大牢的人,被朝廷的雷霆行动深深震慑住,根本不敢再与朝廷对抗,无论心里愿不愿意,他们只能选择服从。

…………

犯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汴京东大街外的一座简陋民宅内,赵孝骞微服出现在破旧的大门外。

这间民宅显得很破败,多年未修缮过了,门前站着数十名魁梧汉子,这些汉子神情冷峻,眼神警惕,一看便知出自禁军。

赵孝骞走进民宅内,看着里面仅有两进的院,东西厢房上的瓦片都有些坏掉了,也不知下雨天屋子里漏多少雨。

赵孝骞站在的院子里,看着院子西南角种的一株桃树,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也太简朴了些,刘泽宁当这个官儿是真穷啊……”赵孝骞喃喃道。

这世上大多数人做官只为求财,但不可否认也有一些官是真心想为国家,为百姓做事的。

刘泽宁便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这样清廉的官儿,大宋实在是太少了,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没错,这里是刘泽宁的府邸。

昨晚赵孝骞便收到了皇城司赵歙的禀奏,她已将刘泽宁带回汴京了,正安置在他自家的府邸里养病。

下邑民变,刘泽宁逃出生天,但他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快死在山神庙里,幸好赵歙及皇城司属下来得及时,才把他从阎王殿里捞出来。

今日一大早,赵孝骞便来到刘泽宁的府邸。

他想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忠臣。

刘泽宁躺在后院北厢房里,赵孝骞走进屋子,见里面有两位妇人正在他的床榻前心疼地抹泪,其中一位是老妇,另一位显得比较年轻。

赵晓掐一看便知,这两位应该是刘泽宁的老娘和妻子了。

刘泽宁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他的嘴唇干枯,面无血色,眼眶深深凹陷,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样子很憔悴。

赵孝骞走进屋子,里面的人顿时反应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刘泽宁扭头一看,顿时大惊,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赵孝骞快步上前,将他按了回去。

“病重之躯,不必见礼,你好好躺下。”赵孝骞柔声道。

刘泽宁感激得眼眶发红:“臣刘泽宁拜见官家。”

听他开口称官家,屋子里的两位妇人也惊了,急忙行礼。

赵孝骞摆了摆手,道:“二位不必多礼,是朕思虑不周,差点害了刘泽宁的性命,是朕的过失,致两位差点失去了儿子和丈夫,朕应该向你们赔礼。”

两位妇人愈发惶恐,连道不敢。

刘泽宁朝二人颔首示意,两位妇人行礼之后,识趣地退出了屋子。

“官家,臣奉监察府之令,巡视南京辖下七县,未曾想下邑县爆发民变,臣须自辩,下邑民变非臣挑起,是有人恶意构陷。”

赵孝骞摆了摆手,笑道:“具体情况,朕差不多都知晓了,此事与你无关,皇城司已查清了事实,监察府的韩忠彦也亲赴南京,拿下了相干犯官,包括李淮在内,他们一个都跑不了,你放心。”

刘泽宁顿时长松了口气:“臣谢官家明察秋毫,不枉不纵,还臣以清白。”

接着刘泽宁又道:“臣在应天府辖下七县巡察之后,搜集了一些铁证。”

“应天府官员横行不法,与当地的豪强商贾勾结,残害农户,吞并侵占土地,朝廷的新政在应天府根本没有实,大宋南京几成不听朝廷宣调的诸侯国,相关证据臣已备妥,可供官家查验。”

赵孝骞嗯了一声,问道:“应天府辖下七县的百姓,日子过得如何?对朝廷和官府如何看?”

刘泽宁叹了口气,道:“官员豪强勾结,大量兼并民间土地,无数百姓沦为失地流民,大部分沦为地主家的佃户。”

“每年辛勤耕种,交上地主的租粮后,根本养不活一家人,需要靠挖野菜,甚至吃树叶才能活下去。”

“百姓太苦了,也因此对朝廷和官府颇多怨恚之言,臣以为这不能怪百姓,是地方官员和豪强的行径让百姓对朝廷寒了心。”

“下邑县的民变之所以爆发得如此突然,扩散得如此迅速,跟应天府辖下百姓遭受的苦难不无关系,这其中或许是官员豪强暗中挑起民变,但它的迅速扩散,实则是因为朝廷在当地已失了民心。”

赵孝骞神情凝重地点头:“你的这些,朕已记住了,想要了解真正的民间疾苦,果然必须有人亲身体验,亲眼目睹,刘泽宁,辛苦你了。”

刘泽宁摇头:“臣不辛苦,能让民间的疾苦上达天听,让官家和朝廷对地方做出改变,臣纵死无怨。”

“南京官场已被清洗一空,吏部很快会选拔官员补充到位,地方的豪强地主商贾也有许多人涉案,现在朝廷在南京推行方田均税法,应该阻碍不大了,百姓很快会过上好日子。”

刘泽宁长舒了口气,终于露出了笑容:“官家圣明,能为官家为大宋效力,臣毕生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