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666章 江州门闩

淮南西路沿江地带战火不息,金明两军鏖战多日,江北岸已然成为血肉磨砺的战场。明军仰赖东南水师之力,在沿江筑下坚固滩头阵地,又修混凝土工事与炮台,火炮齐列,绵延数里,炮门森然,护江如铁壁。金军虽屡次发起冲锋,然铁骑虽烈,却在明军层层防御之下徒劳无功,反而损兵折将,折戟沉沙。

完颜昌身披铁甲,立于无为城头,望着远方燃烧的江岸工事,心知再战亦无胜算。他的铁浮屠虽号称无敌,然在明军炮火之下,不过是沉重的活靶,金军虽悍不畏死,奈何明军弹雨如织,战车、步枪、火炮层层交叠,铁骑冲阵竟成送死送装备之举。

「王爷,明军火器犀利,非步骑能破,若再战,只怕……」猛安详稳图克坦谋鲁小声劝道,面带忧色。

完颜昌冷冷一笑,眼底寒光一闪,低声道:「此战已无胜算,若执意攻之,不过是白白折损兵马。既然如此,便不必在此久留。」

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和州、无为城,心中已然定计。回身拔剑,一指北方,厉声道:「焚城,撤军!」

一时之间,金兵将士纷纷行动,火把投掷,烈焰升腾,和州、无为城顿时陷入一片火海。金军裹挟当地百姓,驱赶奴隶北行准备卖给完颜斜也,哭喊声混杂在战鼓与烈焰之中,凄厉悲惨,令人不忍卒听。

而在南岸,明军将领站在高地,望着对岸升腾的黑烟,神色肃然。梁红玉轻叹一声,道:「金狗终究不肯与我等硬战。」

方梦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无半点轻松之意。她知晓完颜昌之果决,若不能在南线彻底击败明军,他只会寻更脆弱的目标下手。而此时,赵立带着淮东宋军依旧在楚州鏖战,闻人杰依旧在蓼儿窪与其缠斗,两人本是抗金之力,却因官贼之争反目成仇,耗费自身,也令金军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金军大队人马北撤之后,完颜昌遣斥候细细查探,得知赵立、闻人杰依旧在楚州对峙,遂冷笑道:「匹夫之勇,最易对付。既然明军难啃,不如先去解决这等跳梁小丑。」

他随即下令大军转向,目标直指楚州。

太平府的指挥部,方梦华站在地图前,手指轻轻敲着江州的位置,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完颜拔离速这支孤军深入,若能断其归路,便可使其关门打狗。江州是关键。」

梁红玉点头道:「金军自淮南西路败退后,完颜昌势必不会再与我军在沿江沿海地区正面交锋,而是将主力移往西南,试图在荆湖、川陕地区打开局面。若不趁此时机截断江州,待他与江陵朝廷缠斗完毕,再回过头来,我们恐难再得此良机。」

「正是如此。」方梦华目光微冷,「完颜拔离速这支军队远离北方本土深入湘赣腹地,又非铁浮屠精锐,而是镶红镶黄镶蓝三旗各出一个固山拼凑的杂牌军,若能诱其在江州陷入绝境,再与南宋配合合围,便能在大江以南再次全歼一支金军,这对南方战局意义重大。」

「但江州乃战略要地,防守坚固,金军绝不会轻易放弃。」方杰皱眉道,「若要攻城,恐怕需费时日。」

方梦华微微一笑,道:「攻城不是目的,截断其退路才是关键。」

她转身在地图上画出两条进军路线:「命舟山军主力从北岸新设的安庆水寨直取江州,而缪威率太湖水师西上,以轻舟快军封锁大江水道,不使金军北撤。同时,派人火速与南宋江陵朝廷联络,若张浚或韩世忠能派兵从西侧压迫,便可成合围之势。」

梁红玉目光一亮:「若能如此,完颜拔离速势必退无可退,只能在湘赣死战。」

方杰兴奋道:「如此一来,我们又能全歼一支金军!」

方梦华神色冷峻,语气却平静而坚定:「但这次,我们要确保南宋朝廷配合,否则,便是又一次错失良机。」

一场针对金军的围剿,即将在江州拉开序幕。

浔阳江口,狂风卷江,乌云低垂。炮舰上的李海目光冷峻,望向江州城头,只见方才一轮齐射,城墙上砖石崩裂、木梁折断,金兵死伤惨重,防御工事已然摇摇欲坠。

「再来一轮!」李海沉声道,抬手正欲下令。

忽然,城头金兵一阵骚动,紧接着,数百衣衫褴褛的平民被驱赶着登上残破的城墙。他们或是妇孺,或是羸弱老者,衣不蔽体,面带惶恐,被金军士兵推搡着站在缺口处,形成了一道人墙。完颜宗辅立于城头,傲然大笑,扬声喊道:

「方教主,妳若再开炮,死的可不是我大金勇士,而是这城中的百姓!」

舟山军水师阵中,众将无不变色。阮恩咬紧牙关,拳头握得死紧,回头看向岸上的帅旗。那面绣着明教日月光芒的战旗下,方梦华端坐不动,微风拂起她的衣角,神情冷峻无比。

梁红玉策马靠近,低声道:「梦华姐,此人当真卑鄙至极!但城内百姓何辜?」

「他在赌。」方梦华缓缓开口,语气冷淡如水,「赌本座不会下令轰击。」

方杰怒道:「这群狗贼!用百姓挡炮,真是丧尽天良!依侄儿看,若就此罢战,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方梦华轻叹一声,目光沉

静地望向城头。完颜宗辅虽赌对了她不愿屠杀无辜,但他的退路,已然被自己一步步封死。

她缓缓抬起手,对李海道:「传令舟山炮舰,停止轰击。」

李海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高声传令:「炮舰停止射击!」

江面上,隆隆炮声骤止,江州城头的金兵齐声欢呼,完颜宗辅冷笑道:「方妖女,终究是妇人之仁!」

方梦华却并不动怒,她只是转头,对方杰低声道:「命近卫营从城北悄然登岸,夜半时分,用迫击炮燃烧弹点燃城中粮仓。」

她望向完颜宗辅,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在赌本座的仁慈,可他忘了,围城的战法,从来不只是炮轰。」

江州的夜幕,悄然降临。

江州城内火光冲天,粮仓的烈焰映红了夜空,焦木爆裂声与金兵的惊喊声混杂在一起,城中乱作一团。方杰近卫营的迫击炮燃烧弹仍在不断落下,火油弹将仓库区点燃成一片火海。

完颜宗辅身披甲胄,满脸乌黑,被呛得咳嗽不止。他用力挥开涌上来的亲兵,怒吼道:「是谁失守了粮仓?!」

镶黄旗猛安详稳阿里合带着残兵跌跌撞撞地跑来,满脸惊恐:「主子,明军夜袭,粮仓守军全乱了!这火根本扑不灭,咱们得快走!」

完颜宗辅猛然回头,看向城墙方向,只见东北两门已被明军攻破,城中金兵或被火焚,或被溃兵践踏,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他咬紧牙关,狠狠一跺脚:「带上亲兵谋克,从西门突围!」

夜色之下,一行金军精锐沿小巷疾奔,尽量避开火光。他们不敢走大街,只能从废墟和小路中穿行,目标是江州西门之外的山林。

忽然,城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喊声:「戴红顶的是讹里朵!」

完颜宗辅一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红顶貂冠,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扯下帽子,狠狠地扔到一旁。

可是喊声依旧:「穿蟒袍的是讹里朵!」

完颜宗辅脸色铁青,急忙扯下外袍,丢进火场,身上只剩内衫。可没跑几步,又听见身后追兵高喊:「顶着通天辫的是讹里朵!」

完颜宗辅顿时浑身僵直,寒意直冲天灵盖。他回头一看,刘锜的弓骑营已然追至,羽箭如雨般泼洒而来,金兵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

完颜宗辅心下一狠,拔出腰刀,狠狠地朝自己后脑一挥——通天大辫齐根而断,乌发散落满地。

这时候,他已然顾不得什么颜面尊严,带着寥寥数骑拼死冲出西门,奔入夜色深处,只剩身后刘锜等人哈哈大笑:「哈,连辫子都不要了,这大金三太子当得可真不容易!」

完颜宗辅咬牙切齿,却只能带着几名亲信策马狂奔,再不敢回头。

披星戴月狂奔数里,直至能仁寺。夜色昏沉,寺庙钟声已歇,只有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几人推开寺门,直闯入内院。一个老和尚被惊动,提着灯笼颤巍巍走来,双手合十道:「施主夜来寒舍,可是有何贵干?」

完颜宗辅本欲开口求一处歇息之地,但手掌抚过自己剃掉的后脑,忽然心念一动——此刻光头、又无锦袍,正好借僧衣掩人耳目。他不动声色,缓缓走近,猛地拔刀,利刃划破夜色。老和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颓然倒地。

完颜宗辅冷冷地看着,低声道:「取了他的衣服。」

片刻后,几人已换上僧衣,焚尸毁迹,再次启程向西。

天色将明,他们赶至丁田镇渡口。江面薄雾弥漫,岸边只有一艘小渔船系在枯木桩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渔夫正在船上补网。

完颜宗辅快步上前,抱拳道:「贫僧等急事渡江,愿以香火钱酬谢。」

老渔夫抬头,看着眼前这几位「和尚」却面露惊疑——哪有和尚如此彪悍?一个个横眉怒目,杀气腾腾,衣袍下还鼓着兵刃的形状?

他连忙用船竿撑开一点距离,摇头道:「几位大师,小老儿这小破船禁不起风浪,再说这江水湍急,贫家小船不敢载贵客啊……」

完颜宗辅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逃命心切,如何容得这等推拒?正欲拔刀威胁,却又想起自己等人皆是旱鸭子,若杀了这老头,恐怕连船都划不出去。

他目光一转,心下一横,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正是他的士卒从梁山泊外一个渔村(阮恩家)中抢来的「罗刹方块」游戏机。

小小的屏幕上,几个方块正缓缓下落,发出「嘀嘀嘀」的电子音。

老渔夫眼睛顿时直了。

「这……这可是神佛的物事?」他颤抖着双手,几乎要伸过来摸一摸。

「此乃大辽国皇家广济寺的西天圣物,专供高僧参禅之用,老施主若肯送我等渡江,便赠与有缘人。」完颜宗辅冷冷道。

老渔夫嘴唇翕动了几下,再也无法抗拒这神秘莫测的「圣物」,连连点头:「大师请上船!上船!」

终于渡过大江,踏上江北的土地,完颜宗辅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敢耽搁,立刻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往黄州,整顿江北金军。

抵达黄州后,他片刻不歇,立刻命人

备好文书,以快马传信完颜昌与完颜宗弼。

信中言辞急促——

江州失陷,明军或与宋军合围,拔离速所部陷入湘赣腹地,急需救援!

信使接令后,立刻换马东去。完颜宗辅站在黄州城楼上,望着南方,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