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奸相伏诛
完颜宗弼闻言,微眯双眼,冷笑道:「此时竟还有宋军敢犯我疆界?本旗主倒要看看,他们是来送死,还是来送粮。」孛堇太一亦附和笑道:「若真是来送粮,不如全军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不等二人下令,又有探马急报:「启禀主子,那支宋军高挂免战牌,且队伍中还有我金兵随行,疑为二太子所派使节团归来!」此话一出,完颜宗弼面色微变,低声自语:「二哥的使节团?莫非是江陵派来求和之人?」旋即,他下令道:「传令前营,不得妄动,本旗主倒要看看,这帮宋人玩什么花样。」
未时,宋军队伍抵达和州城下,队伍前列果然高悬免战旗,且宋军阵中护送一顶华丽的青罗轿,金兵护卫左右。完颜宗弼与孛堇太一亲自登城察看,只见轿中走出两人,一人身披甲胄,面容刚毅,正是宋将王渊;另一人身穿紫袍,仪表端庄,乃是左相黄潜善。两人随即抬头向城上作揖,黄潜善朗声道:「大金四太子在上,宋使黄潜善、王渊前来送还和议细则,另有要事相商,还请四太子赐见!」
完颜宗弼闻言,眉头微皱,随即点头笑道:「他们既是来谈和,本旗主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传令开城,让宋使入内。」不久,黄潜善与王渊被迎入帅帐,礼节周全。完颜宗弼端坐上首,目光如鹰,冷冷扫视二人,随后开口:「既然是为议和而来,本旗主且听听你们的说辞。」
黄潜善拱手施礼,言辞恭谨:「四太子仁义威武,议和之举实乃造福两国生民之策。官家深感贵国诚意,愿意为淮南东路割让之事全力斡旋,以示我朝不忍战火延绵。但眼下有一小事,尚需四太子示下。」
完颜宗弼冷哼一声:「什么小事,说。」
黄潜善微微一笑,侃侃而言:「和州地处淮南西路,并非淮南东路割让之地。若四太子愿以此地归还我大宋,不仅能显示贵国和谈之诚,亦可令我宋朝群臣民众加倍信服此次议和的严肃性,必能促成楚州承州扬州等地割让早日成事。」
完颜宗弼一听,眸光微动。他向来视黄潜善等宋臣为鼠辈,但却不动声色,心中暗想:「和州不过弹丸之地,本旗主若交还,倒可试探赵构的诚意。若议和果成,大金可得淮南大片肥沃之地;若不成,和州再夺也易如反掌。」思虑片刻,完颜宗弼哈哈大笑:「既然黄相有此好意,本旗主便成全你!来人,传令全军,即刻撤出和州城,由宋军接管。」
黄潜善闻言大喜,连连拱手称谢:「四太子大义,潜善代官家谢过!和州的归还,必能为议和奠定基础。我宋朝亦当以大礼回报,割让淮南东路顽抗各城以示诚意。」
完颜宗弼面带讥笑:「黄相果然善辩,本旗主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以礼回报’。」
交割城防后,黄潜善意气风发,与左右随从道:「议和之道,才是正途!战事劳民伤财,若能一城一地地谈回中原失土,不仅不费一兵一卒,且功在社稷千秋。此和州归还,便是开端!」
一旁的王渊却不以为然,忍不住低声提醒道:「黄相公,如今割地求和之事虽表面暂安,但金国侵略之心昭然,恐怕难以久安。楚州赵安抚使忠烈无双,他会同意弃城吗?」
黄潜善不悦地摆手道:「赵安抚使虽刚烈,但为全局计,他当识大体。议和乃大势所趋,岂容区区一城之地违背?」言罢,他昂首阔步,仿佛已经将割地之事尽数收入囊中,完全不理会王渊愈发凝重的神情。
当日,宋军接管和州,城中百姓被命复业,黄潜善之名传遍江北,竟有不少人称颂其为「功臣」。
而完颜宗弼登上和州城楼,冷眼看着宋军重新挂上宋朝旗帜,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和州这块骨头,暂且给你们啃吧。他日金龙入江南,本旗主看你们能守到几时。」
三日后,扬州西北方向天长县石梁镇山道蜿蜒起伏,山势险峻,道路两旁灌木丛生。北路军第一师统领管仲孙跟舟山军李宝正立于山巅,眺望远处的山路。李宝眉头紧锁,沉声道:「黄潜善此人奸佞,若让他抵达楚州,赵立必降将使完颜昌大军也围拢过来使我军陷入被动。更何况,此次议和圣旨已经让我大姐在扬州危在旦夕,若再让此人成功招降楚州,整个淮南局势将彻底崩溃!」
管仲孙点头附和,冷笑道:「教主本已将扬州孤城守得滴水不漏,结果这黄潜善卖国割地,竟妄图以议和之名换取苟安。这等奸佞,岂能让他活着离开!不过——」他语气一顿,目光锐利地扫向李宝,「若我们直接打出明教旗号,怕是会被宋廷抓住把柄,说我们破坏议和,反倒让教主名声不利。」
李宝沉思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此时让宋朝以为是承州薛庆的流匪所为,便可让黄潜善死得不明不白,又能让薛庆彻底断了招安去宋朝的念想。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管仲孙眼中一亮:「妙计!我军中本就有薛姓旗帜,何不
以其名义动手?既达目的,又隐真相。」当即,他点兵三千骑,亲率主力设伏于石梁山道。正午时分,黄潜善的使团缓缓沿着石梁山道前行。阳光炙热,山风却透着几分刺骨的凉意。黄潜善坐在一顶华丽的青罗轿内,左右护卫不过五百宋兵。他掀开轿帘,望着两侧险峻的山崖,不由得洋洋得意:「楚州赵立虽刚烈,但面对天子亲派一品大员,岂敢不降?和州已顺利收回,此番楚州议和功成,日后河南、陕西大片失土,皆可不战而回。本相之功业,百代流芳!」
王渊紧随轿旁,却面色沉重。他虽为随行大将,但心中始终对黄潜善的「议和之策」抱有深深的不信。他低声劝道:「黄相公,此处山路狭窄,且多伏击之险,还请加派探马侦查,以防万一。」
黄潜善不耐烦地摆手:「无为军至此皆为宋地,周遭百姓皆是我朝子民,岂有伏兵之理?王太尉多虑了。」
然而,就在此时,山道尽头忽然尘土飞扬,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陡然响起。一面硕大的「薛」字红旗自山道尽头高高扬起,数千骑兵如潮水般涌出,直冲使团而来。
王渊大惊失色,急忙拔刀高呼:「有伏兵!护驾!护驾!」然而,使团人数本就寥寥,面对三千精锐骑兵的冲击根本无力抵挡。山道狭窄,宋军阵型被迅速冲散,五百护卫兵顿时乱作一团。
管仲孙策马扬刀,高声喝道:「贼臣黄潜善,残害忠良,祸害生灵!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他率领骑兵迅速突破宋军薄弱的防线,直取使团轿队。
黄潜善见伏兵来势汹汹,早已吓得脸色煞白,躲在轿中不敢出声。然而,大势已去,轿子很快被舟山军骑兵围住。管仲孙挥刀将轿帘掀开,冷笑道:「黄相,久闻大名!议和之功,功在千秋,不知今日伏诛,又该如何自辩?」
黄潜善瑟瑟发抖,跪地哀求:「好汉饶命!本相乃天使,杀我,朝廷岂能与你等善罢甘休!」管仲孙不屑地冷哼一声:「天使?天使能卖国求荣,残害忠良?今日留你不得!」
随即,他一刀挥下,黄潜善人头落地。北路军将士齐声高呼:「奸相伏诛!大快人心!」
战斗结束后,管仲孙命令士卒将「薛」字旗帜丢在战场,同时将所有宋军尸首集中焚烧,以毁灭证据。随后,他率领三千骑兵迅速撤离,不留痕迹。
滁州以南的山道上,黄潜善的使团已成伏尸遍野之状,剩余的宋军溃兵仅能徒步仓皇而逃。王渊的脸色如同覆满乌云,死守溃兵最后一列,试图将混乱的残部重新整合。然而,就在他回头呵斥一名逃跑的士卒时,寒光陡起,一柄长刀狠狠劈向他的背后。
「噗!」鲜血喷涌,王渊踉跄倒地,回头惊骇地望向凶手,竟是平日与自己关系不睦的副将苗傅。他张口欲言,却被苗傅毫不犹豫地补上一刀,当场毙命。
刘正彦策马而来,望着血泊中的王渊,冷笑道:「助奸相为虐便是此下场!只可惜,他性命结束得太快。」苗傅甩去刀上的血迹,眼神阴冷:「如此奸相同党,留着也是祸害。」
周围的士卒见二人已然翻脸夺权,顿时一片哗然。苗傅冷眼扫过众人,厉声道:「王渊已死,我与刘统制接掌全军!若有异议,提刀上前!」人群中没有人敢站出反对,士卒们低头沉默,只能任由苗刘二人掌控局势。
夜幕降临,残存的宋军在一处废弃村落扎营。篝火摇曳中,苗傅与刘正彦分坐火堆两侧,沉默许久,最终由刘正彦打破僵局:「王渊已死,议和使团覆灭。我们这一百多骑是返江陵,还是另寻出路?」
苗傅沉吟片刻,冷笑一声:「返江陵?哼,赵构那偏安之主整日只想着议和求安,如今听闻宠臣黄潜善死讯,岂会放过我们?再说,眼下江北尽是金兵,我等回去不过自投罗网。」他望向火光中跳跃的烟影,眼中寒光一闪,「与其如此,不如趁乱择主。」
「择主?」刘正彦微微挑眉,试探性地问道:「您是说投大金?」
苗傅一声冷哼,猛然摇头:「金人虽强,但我等终究是汉人。投金,无异于自断膝盖骨,开口必称奴才,日后岂能抬头做人?」
刘正彦闻言,眉头舒展,点头道:「苗统制所言极是。只是江北大势已定,若不投金,那只能南渡了。」他语气微顿,试探道,「南渡虽有临安赵楷小朝廷,但如今江南已起另一片天,听闻大江南岸明教席卷各州,更传言江北方梦华以四千兵力死守扬州,硬抗金军十万已有四十余日,如今虽不知生死,但明教之势已难以压制。」
苗傅听罢,抚须冷笑:「一个赵构偏安江陵,议和卖国;一个方梦华崛起东海,雄才大略。凡事就怕对比,试问,两者谁雌谁雄?」
刘正彦心中一震,低声道:「大哥之意,是投明教?」
苗傅起身,立于火堆旁,目光坚定:「大丈夫不事无能之主!方梦华虽为小娘子,却有壮志雄心;若她能一手扭转大势,岂非我等立功之机?与其在宋廷受制,不如投明教搏个富贵前程!」
刘正彦微微颔首,赞道:「大人所言极是!况且,方梦华若能取代赵构,我等日后也算功臣之列!」两人对视一眼,拍案
而决:「事不宜迟,明日便寻机渡江,投太平府明教北路军!」他们来到江边,试图渡江,却被明教北路军派出的巡逻骑兵截住。领军的是李婆备的亲信将领陈通。陈通见苗刘二人旗帜残破、兵马零散,疑心顿起:「尔等乃何方人马,竟敢擅闯江边封锁线?」
苗傅急忙下马,拱手道:「我等原为宋军议和使团护卫,奈何遭金兵伏击,主将尽殁,如今无路可归,只愿投效明教,辅佐女教主,共襄大事!」
陈通冷笑道:「大言不惭!区区败军之将,岂敢贸然投教?」苗傅沉声道:「虽是败军,我等并非无能之辈!此行投效,绝无二心,只求见方教主,求其收留!」
陈通犹豫片刻,见苗傅言辞恳切,便令士卒押解二人前往太平府。临行前,他冷冷说道:「若方教主不愿收留,我等自会将尔等逐出此地,休想留在江南搅弄风云!」
数日后,苗刘二人终于见到舟山军北路军主将陆行儿。虽未能面见方梦华,但其军中整齐的纪律与士卒间无惧生死的士气让二人深感震撼。苗傅心中暗自思忖:若能投效如此雄主,也许真是我等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
然而,方梦华尚困守扬州,他们的归属命运仍悬而未决,等待着教中高层的最终裁决。
而赵构得知黄潜善被伏击身亡的消息,顿时震怒。随行幸存者咬定山道伏兵打着「薛」字旗,江陵朝廷震惊之余,顿时对承州的薛庆流匪下达了追剿命令。而薛庆本人闻讯后,大为愤怒,却有苦难言。他心知这是有人刻意嫁祸,但却无法辩解,只能默默承受宋廷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