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白化(18)

第144章白化(18)[VIP]

从校舍出来的时候,一名书吏急匆匆地寻找到辛禾雪。

从他胸前配饰镌刻的真理女神玛特的金色图案,可以判断是法庭下属的书吏。

上埃及法老遴选出的杰出人才组成三十人委员会,其中的委员皆是法官,流转在六个法庭之间,负责裁判审理案件,法庭下属的还有负责基础工作的书吏。

那名书吏恭敬道:“伊阿赫大人,法老请您去前去地牢指认犯人。”

犯人?

辛禾雪跟着他一直到牢狱之内,才看见了好几名黑发黑眼的女奴。

黑发黑眼的特征在古埃及不算少见,多数人的外貌都呈现出深色,前来参与神牛节庆典的人很多,鱼龙混杂,人员流动频繁,想必就算要追责那天晚上将有问题的酒水洒到第一祭司身上的女奴,在当时错失了最佳机会之后,现在就只能锁定几名嫌疑者了。

辛禾雪来到的时候,拉荷特普看起来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有一段时间。

只是和白王对视的第一眼,辛禾雪心中了然。

那名来自亚述的女奴要么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就已经被主使者灭口,要么是早早逃亡离开失去下落。

联想起曾经和女奴的对话,凭借着第一印象和直觉,辛禾雪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白王还让他来指认所谓的犯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想趁这个机会观察神使对于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的态度,才能决定以后将辛禾雪摆正在什么位置,又如何相处。

“伊阿赫,你看看是否有和那晚神牛节庆典上相似的人。”

辛禾雪从被抓捕的几名嫌疑者跟前走过时,拉荷特普则站在另一边的暗处,他的眼眸呈现出浓郁的紫,目光始终放在辛禾雪身上。

既然名为地牢,作为关押候审犯人的地方,条件必定说不上好,只有廊道的侧方开了一口窗,光线就是从那面窗子穿透进来的。

尘灰在金色光束里漂浮,随着辛禾雪的步伐走过,动荡了一阵,又重新沉静下来。

仅仅一面窗,是向南开的,常行于戈壁沙漠的风来自北面,无法进入,牢内的空气堪称窒闷,加上还是在白天,室内气温就更加热了。

辛禾雪走过一圈,确认没有之前那名声称来自亚述的女奴。

他转过头,对拉荷特普道:“法老,这里没有心术不正之人,将她们都放了吧。”

………

好似就将那一夜的荒唐翻了篇。

拉荷特普走在辛禾雪的侧方,眼角余光瞥过去,神使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神情,就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哪怕是遭到男人冒犯的抵入深处,缠绵彻夜,也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的痕迹。

就像是大雁从北方的高空飞到上埃及,却没有让天空的云彩变化分毫。

明明是理智分析中最佳的结果……

拉荷特普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适, 如鲠在喉, 就好像这个结果并不是他心中所希望的。

如果那一晚的男人不是他——

因为这个假设,拉荷特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高地上金色粒粒饱满的植株定住了他的心神。

拉荷特普:“这是……”

他想起来,辛禾雪曾经和他提到过那样正在试验播种的作物。

“玉米?”

田地中受雇佣的农夫原本正在劳作,见到辛禾雪来了,他已经清楚来意,将早熟的几株结出的果实剥下来,恭敬地向神使与法老送上,“太阳神拉在上,神使大人赠予凡世的种子果真结出了黄金般的果实。”

在行礼之后,农夫已经能够熟练地将玉米的外衣剥去,颗粒饱满的玉米粒,暴露在阳光之下金灿灿的色泽发光一般。

辛禾雪原先是打算在神牛节庆典的时候,就将玉米展示出来,还有什么能比在祭典上出现的黄金作物更能展现神意的呢?

不过当时种植的玉米还是青色的植株,果实尚未成熟,他就算是有心计划,也拿不出来。

“玉米的烹饪方法有很多,哪怕只是简单水煮,不加香料也很美味。”辛禾雪手中接过玉米,对拉荷特普展示介绍道,“吃起来甜而不腻,既可以做菜,也可以当做主食。”

这是尼罗河土地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作物,辛禾雪却好像是已经尝过数次,习以为常,对于它的味道与烹饪方法了如指掌。

拉荷特普和神使交流过,关于神使的来处。

辛禾雪只回答他,来自遥远的东方。

除此之外,拉荷特普似乎对神使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就连名字也是。

他的伊阿赫,像是无根的蓬草啊。

流连过他的土地却不会停留,若是走了,也只剩下金沙上的浅淡痕迹,尘暴席卷而过一场,就再也无处找寻。

拉荷特普感到心脏抽空了一块。

反应过来的时候,拉荷特普意识到自己已经再度追问之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伊阿赫用那双清亮如湖月般的眼瞳,望向他了,“王上,无须关心我来自何方,也无须在意我是谁。”

“就像预言中所说的那样,我的使命是择出唯一的真王,促成上下埃及的统一,让这片土地富饶丰登。”

他们站在高地的田垄之间,风从一排排青绿植株的间隙穿过,往下就能看见整座底比斯王城,蓝色的水道如同血脉一般,四通八达穿越这座城池。

有平民提着水桶到附近的水渠汲水,有牧民驱赶着牛羊去往干草地,有孩童在尼罗河畔的浅岸嬉戏……

伊阿赫与他对视,风卷起了兜帽下的一缕银发,“王上,你想要知道我期待的埃及是什么样子吗?”

拉荷特普神态认真地看着他,“什么样子?”

辛禾雪的视线投注到这座城池之上,“没有人会遭遇不幸,没有人会忍饥挨饿,河水盈满四野,土地富饶丰登,子民因它而骄傲。”

他转过头,定定地道:“你会为了这样的埃及而付诸一切努力吗?”

拉荷特普的心神已经牢牢让对方锁住了。

那样的国度,正是他所要建设的,正是他所期冀的。

并且,他相信有伊阿赫的辅佐,这样的话不是空口白话。

他想,他是在为了伊阿赫所描述的蓝图而心潮澎湃吧,否则是什么在胸腔中鼓动?

怦然的声响,连带着他耳畔都忽略了一切凡世杂声。

【拉荷特普爱意值+5】

【目前拉荷特普爱意值80】

等到从高地回来的路途中,共乘坐辇之上,拉荷特普佯装不经意地提起那一夜的事情。

辛禾雪神情不以为意,淡然地一倾头,“王上,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是缺乏选择的境况。”

“我曾经所在的国度,人与人之间最推崇的一种关系为知己,有一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可见臣子以能遇到赏识自己的君主为人生至幸。”

“如果是知己,哪怕是夜夜抵足而眠,也不足为奇。”

拉荷特普顿了顿,“是这样吗?”

他忍不住思索神使口中的“知己论”。

所以,伊阿赫曾经在东方有过知己?甚至夜夜抵足而眠?

拉荷特普偏过头,目光沉了下去,唇边惯常挂起的温和微笑也消弭不见。

如果坐辇之内有镜子,拉荷特普就能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

一个传说中惹人发笑的、嫉妒到陷入疯狂的、理智沦丧的男人。

他压抑着神情,心中却妒火中烧。

虐心值像是野火一样疯涨。

又想到,伊阿赫会在完成预言中的使命之后离他而去吗?回到那片东方的土地上。

拉荷特普不会允许,如果真有那一天的到来,他一定会将伊阿赫拘禁起来,捆缚在这片土地。

尼罗河水送不出他的思念。

他面色沉沉地想着。

也因此错失了辛禾雪眼中狡猾的光芒。

………

白王是一个善妒的男人。

他表现出来温和宽仁的形象,他的所作所为却分毫不符合。

哪怕不过度留意,辛禾雪也能感受到,他身边监视的目光增加了,以致于连赛托的信件都无法再送进来了。

他白天忙于水库和堤坝的建设规划,还要和工匠商量铁器推广使用的可能,有时候晚上白王会借故“知己论”,于是过来与他抵足而眠。

这倒是很单纯的同眠。

毕竟两个人平日里忙于事务,就算拉荷特普尚精力饱满,辛禾雪也是不会让对方动手动脚的。

他需要充足的睡眠。

所以,众多事务冲击下,等辛禾雪回过神来时,已经有将近两月余没有收到赛托的书信了。

对于书信的疑问,拉荷特普以“涉及军事机要,未免神使劳心劳神” 为由,理所当然地截断了信件往来。

一转眼,种植季也堪堪要过去,将要迎来收获季,上埃及沉浸在即将丰收的激动之中。

因为长期失去了有关赛托的消息,以至于辛禾雪在有一天清晨醒来时看见对方才会那么惊讶。

漆黑的犬首面具裂了一道锯齿般的缝隙,露出的肌肤正好有一道浅痕,是已经愈合了的伤疤。

看起来还很新,能够猜出是在清理阿姆拉区域反叛军的战斗中,敌方尖锐的武器击裂了面具,在眼睛下方划出一道血痕。

凯旋的年轻王族,身上裹挟着风沙和血腥的滚烫热气。

此刻就像狼一般,伏腰撑在他身上,正焦躁地不断嗅闻,好像是发觉了,在他离开底比斯的这段时间里……

有人侵占了他的母神。

他从母神身上,闻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气息。

这足够让两月余没有收到母神回信的孩子发狂。

当捷报传回王城,赛托得到命令可以离开阿姆拉,他近乎整夜不曾合眼,日夜兼程奔回底比斯,回到这个本属于他的地方。

却在辛禾雪身上闻到了陌生男人的气味。

要怎么样……

到底要怎么样……

才能让母神只属于他,让他归属于母神呢?

赛托冰冷的鼻尖顺着辛禾雪胸膛往下滑,在粉色的两点之间稍作停留。

如果能够和母神融为一体就好了,但是他不能吃掉母神……

赛托倾耳细听这片胸膛的心跳,只隔着薄薄的肌肤,没人比他更了解人类的皮肤血肉有多脆弱。

犬首面具边缘划过胸口,冰了一下,胸膛上战战巍巍地立起两颗乳粒。

辛禾雪胸腔升起酥麻感,眼尾泛红地将侧脸埋入枕头中,但他还记得揪住了赛托的头发,制止道:“别乱蹭。”

赛托终于远离了那片区域。

然而,仔细打量之后,他又重新低头。

找到了——

他在辛禾雪的腹心依恋地落下一吻。

如果能够在母神的身体里成结,他就会像幼兽一样,爬回到那片温暖的腹中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