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里昂从室内走出来时, 就看?到妹妹阿黛尔上下扫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阿黛尔的微表情让里昂觉得他?好像表现?地很差劲的样子……
 不是, 阿黛尔难道觉得他?应该让千缪吗？
 拜托, 千缪是需要别人让着他?的人吗？！
 被?掐脖子、被?踹出去的人是他?里昂！
 千缪一直都好好的，从认识千缪起, 里昂就没有见到他?受过?什么委屈。
 他?跟千缪多次的对峙中, 基本都是以他?的败落作为事情落幕的标志。
 当然, 这跟他?的性格不讨喜, 实力比不过?千缪有关, 里昂非常有自知之明?。
 穿过?走廊，里昂看?到了会客厅里坐着的皇后和千缪，皇后声音柔和, 侧着头注视着身侧的千缪，千缪垂下眼睫，手中端着一杯新沏好的茶，水雾隐隐约约地遮挡住他?的神态, 他?的锋芒收敛于剑鞘之中。
 这幅画面看?上去有一种静谧的美。
 “里昂欺负你了？”
 千缪的沉默似乎是在表示默认。
 里昂脚步顿住，不信邪地揉了揉眼，再次看?过?去, 千缪还是受欺负般沉默的乖巧模样，很像里昂青少年时期冒犯到的同?龄人前来告状的样子, 因为里昂的身份有苦难言, 只能等待里昂的父母主持公道，进行?安抚……
 装得很好。
 就是会让里昂觉得他?摊上事了。
 果不其然, 里昂听到——
 “里昂，过?来。”
 里昂和妹妹一起坐在皇后的左边的长沙发上, 姿态略微放松。
 等到人坐下，皇后就着她闻到的AO信息素询问里昂：“你标记千缪了？”
 她比里昂对奥丁的消息了解得更?多一些?，知道千缪的性别紊乱症状，来这里之前，皇后也从阿黛尔口中得到了里昂自愿过?来为千缪提供标记服务的消息。
 同?辈人之间的事被?长辈戳穿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尴尬，即使?这件事中的两个当事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氛围，里昂的回答还是有些?不自然：
 “……没有标记成功。”
 “就算只是个临时标记，Alpha也要为他?们标记的Omega负责，里昂，你不能欺负还没从学校毕业的学生。”
 皇后目光不赞成。
 “刚刚你是不是惹千缪生气了？”
 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皇后很难将?他?们的行?为忽略过?去。
 里昂琢磨着皇后的意思，不知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试探性提出补救措施：“那……我跟他?结婚？”
 传统的标记负责是这样评判的。
 Alpha标记Omega会让Omega对他?们的信息素产生依赖，只要Omega要求，Alpha就要为Omega终身负责。
 标记被?视为关系确认的象征。
 后来人类进化与科技发展让AO对信息素的依赖减少，临时标记就成了它?名字的意思一样，仅仅就是临时的一个标记，不能完全地左右着AO之间的婚姻关系。
 但法律仍为一些?弱小的个体保留了这条律法，以供部分?特殊的Omega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里昂的话?音刚落，三个人的视线齐齐汇聚到他?的身上。
 无他?，里昂的回答简直是混乱至极，突然就从一个话?题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脑电波完全就没有跟其它?人在一个频道。
 但里昂却越说底气越足，自信满满地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案：“菲茨杰拉德从来不会欺负自己的伴侣，如果我跟他?结婚了，我一定不会欺负他?。”
 千缪喝了一口茶：
 “里昂殿下不用考虑得这么多，几乎没有Omega会选择向下兼容。”
 别说是向下兼容，就算是向上也不行?，千缪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想法。
 阿黛尔也站出来反驳兄长：“‘拒绝暴力’不该成为婚姻对外宣传的优点。”
 她从另一个角度否定里昂的言论。
 “是我言行?不当。拒绝霸凌和暴力是立人之本。”
 里昂很快就察觉到他?不恰当地将?此娱乐化。作为皇室成员，不能以身作则就是过?错。里昂顶着一身细微的伤势向千缪这个始作俑者道歉：
 “为我的不当言辞致歉。”
 无论他?在外言辞有多么不恰当，在面对皇后皇帝时，里昂都会收敛起他?的臭脾气，保留皇室成员的基本素养。
 以此类推，只要有人向皇后皇帝告状，里昂该承受的家庭教育不会少。
 “里昂殿下同?我相处方式特殊，我们之间不必用常态道德体系评判。”千缪拒绝了里昂的道歉，“但仅仅是一个没有成功的临时标记而已，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知道里昂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能跳到这一步。
 就算他?们是高?匹配AO，身体仅仅是触碰就能产生共鸣，那也不会谈婚论嫁。更?何况，他?们还不是。
 “……我哪里不行?？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给你一个成功的临时标记。”里昂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临时标记的失败让里昂有些气馁，他?觉得他?应该规矩一点，好好地完成这个临时标记，而不是中途使?坏，让千缪把他丢出去。
 千缪瞥了里昂一眼，不回答。
 轻蔑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里昂的自尊心受到了些?许打?击，但没问题，他?能承受得住。
 旁观的皇后忍不住笑出声：“里昂在这里千缪看?起来更?活泼一些?。”
 她跟千缪的几次见面中，千缪都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镇静，皇后欣赏的同?时，又觉得千缪可以更?有朝气一些?。
 二皇女阿黛尔委婉地说：“皇兄擅长挑起人的激烈情绪。”
 她了解里昂。因为里昂那张没有底数的嘴，阿黛尔见过?太多人对里昂咬牙切齿，被?里昂一番言论输出后，他?们身上愤怒的火焰瞬间就能冒出头。
 皇室的家庭互动里多了他?一个外来者。
 千缪从这个场景里读取出这条信息。茶杯被?机械人续上茶水，千缪继续品味微苦的茶水，等待正题的开始。
 “既然那是你们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我跟阿黛尔也不好参与进来。”皇后结束上个话?题，“军舰即将?降落。在处理裂背王虫前，我想向我们的功臣探究一下这次快速完成任务的要诀。”
 皇后注视着千缪，问出了她想要探究已久的问题：
 “复盘捕捉裂背王虫时，我听到你说——十一年前从阿瑞斯帝国逃跑的裂背王虫降落在混乱星区？”
 皇后的温柔被?领导者的威严替代，她表明?态度：
 “帝国无意干涉混乱星区的内部治理方式，只是裂背王虫给帝国子民留下阴影，所以才想要了解一些?关于它?的事情。如果混乱星区愿意提供信息，阿瑞斯会铭记它?为帝国提供的帮助。”
 但她没有表明?阿瑞斯愿意为这些?消息付出什么代价。
 大国的傲慢。
 千缪没有被?皇后的气势压倒，反而回视皇后，问道：“在我为陛下解答困惑之前，我想知道，陛下将?我视作什么？”
 “一个混入阿瑞斯的星盗？还是，阿瑞斯的一员？”
 里昂插嘴：“你已经拥有了阿瑞斯的国籍了，你是阿瑞斯的一员。”
 千缪的国籍可是有他?出的一份力，但当事人似乎还不知道。
 二皇女阿黛尔没有说话?。
 皇后坦言道：“身份问题取决于你。我无法笃定阿瑞斯能够让一个少见的天?才满意，毕竟，天?才们在哪里都能过?得不错。”
 这个回答过?于似是而非了，摇摆不定的说辞都是政客们忽悠人的手段，千缪拒绝认账，他?抬眸询问皇后：
 “如果我不能为陛下排解困惑，阿瑞斯会成为第二个奥丁大学吗？”
 皇后对他?在奥丁的遭遇了解多少呢？
 她默认奥丁里发生的一切都该由奥丁里的学生决定吗？
 这些?没有问出的问题答案重不重要，千缪也不知道。
 “你认为答案会是什么？”皇后浅笑着反问。
 “对外，阿瑞斯从来不是和平的代言词。”
 千缪知道答案。
 皇后放下杯子，瓷器与桌面撞击出清脆的声音：“但对内，阿瑞斯从不会将?枪械炮口瞄准它?的子民。”
 里昂早已闭上嘴。
 皇后给出了棒子与蜜枣两种选择。
 而千缪本来就只选择了一条路。
 “十一年前，混乱星区发现?了从阿瑞斯逃跑的裂背王虫的踪迹，混乱星区解决了裂背王虫，而后，混乱星区又研究起它?的尸体。”
 千缪回忆过?去：“这就是混乱星区隐藏的机密。”
 等同?于没说。
 皇后询问详细内容：“机密中记载了什么？裂背王虫的尸体中发现?了什么？”
 “就和各国已公开的王虫信息一样，除了它?身边没有其它?虫族随从，从发现?到杀死裂背王虫的过?程没有其它?特别的地方。”
 千缪端着茶杯，认真地思索着：
 “至于它?的尸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研究者从它?的胃部里扒出一些?不能消化的布料。”
 千缪低头垂眸：“为死在虫族口中的无辜生命哀悼。”
 只找到了这些?吗？
 没有发现?活人？
 好一会儿，皇后才找回声音，凭着本能继续询问：
 “……发现?与杀死王虫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
 “星历2054年4月3号下午11点34分?21秒。”
 千缪迅速又准确地报出来，他?似乎是怀念也似乎是解释地说：
 “我记得这个时间，那天?，我失去了父母。”
 里昂好像看?到了千缪身上漫上来的哀伤，突然就理解了千缪为什么能做到一击必胜——为了那个时刻，千缪一定早已演练了数十次。
 宇宙从不安宁。
 虫族、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还有很多天?灾人祸总是能轻易地收割生命。
 从不止歇。
 阿瑞斯能为它?的国民做的事情就是用强大的军事武力捍卫它?的星域主权，军部交替着在前线厮杀，阻止外面的虫族入侵，让内部的国民在和平中长大。
 快速发展的科技替代人力，如果国民的人生追求不多，他?们甚至可以从出生到死亡都能安稳地度过?，帝国的福利足以包揽他?们的人生，让他?们不必去工作。
 但如果想往上走，就必须付出其它?的努力。
 得到答案的皇后声音有些?恍惚：
 “星历2054年4月3号……原来它?逃跑花了这么长时间啊……”
 她清晰地记得阿瑞斯遇到那场事故的时间点，仅仅几个小时，一艘豪华的宇宙飞船就成了太空中的新的废墟。
 那天?是星历2054年4月1号，原始的太阳时钟表指针刚划过?凌晨5点，作息规律的旅客们大多还在梦乡，突然客舱的平衡系统失衡，剧烈的晃动让浅眠的人惊醒。
 在人们被?惊扰后的发出的斥责声中，舷窗外的巨大的虫族与里面的人对视。
 尖叫声穿透墙壁。
 慌乱的脚步声多了起来。
 就跟不幸突发遇到虫族的大多数星球一样，飞船毫无意外地成为了虫族触肢上撕裂的纸壳，飞船骨架坍塌、供氧失衡……一系列问题让多数被?帝国保护的子民们惊慌失措。
 生还的人类数量不断减少。
 ……
 直到最后，旅行?者号飞船变成紧急播报中的全员覆灭的黑白图像，成为了足够铭刻在阿瑞斯历史中的重大事件。
 裂背王虫逃逸了两天?多才被?混乱星区的人狩猎杀死。
 两天?……
 多么漫长的时间。
 足够裂背王虫将?它?吃掉的人消化得差不多了。
 皇后想保持着礼节性微笑，她动了动唇，发现?实在做出来，最终放弃了表情管理：
 “混乱星区一向是自由贸易的地方，阿瑞斯愿意购买那只裂背王虫剩下的东西?。”
 千缪推让：“我无法代表混乱星区。”
 你不就是混乱星区的首领？
 事关国家大事，不容包容。里昂差点就要把千缪的身份戳破。
 在里昂出声的前一刻。
 千缪似有所感?地扫了里昂一眼，回视皇后：“但我能为陛下提供一些?通讯渠道。”
 “足够的利益面前，没有领导者会选择推拒。混乱星区更?是如此。”
 皇后深深地望了千缪一眼，低下高?傲的头颅：
 “谢谢。”
 “阿瑞斯会铭记你为它?做出的贡献。”
 皇后不打?算在这里就联系上混乱星区，此事重大，不该私下处理。离开这里后，她会和执政官与大臣们好好商议。
 皇后想要询问的事情不多，最关心的消息已经得到，她的内心混乱，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的心思。
 离开前，皇后突然想起来这里的另一件事，询问千缪：
 “军舰降落后，阿瑞斯会在媒体与国民面前，亲手血洗它?蒙受的耻辱。”
 “作为本次狩猎王虫的大功臣，千缪，你愿意同?我一起杀死它?吗？”
 千缪语气坚定：“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