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败家都比创业来的强
金秋十月,秋风习习。
吹拂在人脸上的风是干的,同时稍微带些凉意。
钱度带着自家儿子站在少年宫门口,看着排队进入的家长,久久无言。
以前一直不知道少年宫是干嘛的,只有了解过后才知道,其实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神秘。
原先的少年宫,是酥联为培养、发现天才儿童、帮助学校开展校外活动的场所。
众所周知,酥联在理工学科的人才培养上,是极其重视的,一些知名数学物理学家早在十几二十岁时便已扬名海外。
天才儿童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让人津津乐道的,三岁能背古诗,四岁能做算术题,动不动一年级没上完直接跳到六年级。
甚至早在七十年代末,直至现在,各大高校都在招收早慧聪慧的少年,组建少年班。
在一定程度上,这跟气功,特异功能研究所相辅相成,随大流的研究这些注定不可能有所建树的项目。
“爸爸,我想学吉他。”
钱宝看着那些大几岁的哥哥姐姐,抱着比人还高的吉他盒,一阵羡慕。
钱度耐着性子道:“你昨晚还说想学武术,别乱想了,你老娘给你报了智力拼图,等再大些老子带你去国外练习打靶子去,那才是老爷们该玩儿的。”
钱度很庆幸,自己的傻儿子不是那种少年天才,早慧对一个孩子而言有时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早早自诩看清世界,明晓事理,脸上没多少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不去和尿玩泥巴,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再天才的人,在时代洪流面前,终归会趋于平庸。
钱度希望自己的傻儿子甘于平庸,千万不要有什么自命不凡的念头。
排队排了十来分钟,进去找见教室交给一名女老师,打声招呼,钱度在窗户外跟着其他家长一样,目光隔着玻璃锁定自己儿子,摆摆手,再盯个三四分钟便退出去,一个小时后过来接人。
少年宫之前还是公益性质的,只是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原则上的公益性质难以保障,高额的开支使得少年宫在公益和市场的两边徘徊。
校外教育培训机构一旦转变经营方式,盈利是相当可观的。
有时候哪怕自己不想,市场上也在推着他们往这个方向转变。
一个钢琴班,一个月的学费高达一百五十元,如果是一对一教学辅导,费用能高达四百块钱之多。
听着恐怖,可就这还得找关系,大把的家长注重,或者是愿意在自家儿女身上砸这么多钱。
教育投资的回报率很长,可把目光放长远再看,影响的可能会是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事。
自家娘们儿在一定程度上做的也没错,起码有一手会弹钢琴弹吉他的本事,以后上了大学,找个女朋友会简单很多。
在景山公园周围晃荡,有老头下象棋,不用钱度参和,总有那么几个臭棋篓子嚷着悔棋的,或者一旁的人忍不住指指点点。
下到最后,多多少少都能吵急眼。
“钱度?”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带着犹豫,又有点不敢确认的意思。
钱度回头看过去,盯道:“你是,马叔儿?”
“还真是你小子,”马延庆见没认错,麻溜上前:“好家伙,咱们这得有多少年没见了,在旁边看半天我是真不敢认。”
钱度手贴在裤兜上摸烟,奈何空空瘪瘪的,还是王强在一旁机灵的递上烟和打火机。
不等他发,马延庆已经递了过来。
“抽我的抽我的,现在干嘛呢,没记错的话,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嗐,都毕业四五年了,老婆都娶进门儿了,这不陪儿子来少年宫。”
钱度看着烟嘴,笑道:“可以啊马叔,这都抽上玉溪了、”
俩人认识最早还是在钱粮胡同,之前钱度早晨上学一直去他的早餐摊儿买包子,自打自己高考完搬家后,就再没见过。
钱度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见,眼睛下意识一扫,这穿着打扮绝对是赚着钱了的。
柴油打火机点燃烟草,马延庆咂么了两口,似感叹又似显摆道:
“我自己哪舍得买玉溪,这玩意儿不比中华烟便宜多少,我儿子给我买的,嫌弃我那大前门辣嗓子。”
“您这是来这边溜达?那早餐摊子还做不做了?”
马延庆摆了摆手,叹息道:“八三年那阵,我记得你还提议让我临个店面做早点铺,当时我就想着在街上也挺好的,起码能随时移动,今儿钱粮胡同,明儿民丰胡同,哪儿生意好去哪儿,总比盘个店下来固定到那儿,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
说到这里,马延庆还是相当后悔的,当时的房价他也了解过。
不管是买断,还是租用一个临街的门面,价格跟现在对比便宜的那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当时就是不肯花这个钱,八六年在城里买下一套小四合院,八九年才用全部积蓄在西单买下一家门面。
“四十七平的单脸小门面,整整花了我七万四千块钱,我要是早点听你的,八三
年那阵儿,大几千应该就能拿下来。”
早买早心疼不假,可早买早享受啊,他现在是完全转变了心态,有钱就不能硬揣着,保不齐以后连根儿油条都买不起了。
这用他儿子挂在嘴边的话说,就叫那个投资!
钱度笑了笑,指道:“这会儿买都不算亏,西单的人流量注定不会缺生意,您这一看就没少赚钱。”
马延庆看了眼钱度身后的王强:“不能跟你比,当年你那份考上北大的报纸我可是看了的,小伙子一转眼,现在怎么长得跟电视里的那些演员明星似的。”
“您再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要不回头坐一起吃个饭?”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儿晚上,西单的店现在早中晚都营业,去我那里吃。”
钱度欣然同意,对于早餐铺子早中晚开业他一点也不奇怪,西单那地界,好不容易买下个门面,只早晨开业,那不能纯纯脑子抽了。
一个小时的功夫一晃而过,折回少年宫接儿子。
“跟解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钱同学再见,”解(xie)文慧一米六不到的个子,柳叶眉细长眼,给钱度的印象永远都是笑着的。
对上这么一大群小孩儿,耳根子呜呜渣渣的,钱度是真不知道对方怎么能笑得出来。
不过钱宝对其的感官相当不错,张嘴一个闭口一个解老师。
给韩子童打电话,傍晚一家子碰面,才一起前往西单。
马延庆在店里早早候着,四十多平的门脸,开一家早点铺子或者饭馆足够了。
“墙上是菜单,你们看一看,随便点,我推荐牛肉饼和什锦蛋花汤,再来两个凉菜拼盘,这边还有卤好现成的猪蹄。”
钱度扫了一眼:“您这儿菜单种类够丰富的,那就听您安排,我们尝尝味道。”
店里有三个服务员,装修干净、明亮大气,比之樊腾的好味道小碗饭店丝毫不差。
马延庆的老婆刘青铃拎着茶壶过来,‘嘶’了口气道:“看着眼熟,是当初老去你家那位吧?”
韩子童笑道:“婶儿您记性真好,我们俩高中就是同学。”
“哎呦,我说呢,别的不敢说,我这记性是数一数二的,刚才一照面儿我就觉着在哪儿见过,高中就认识,那不就是青梅竹马?”
老婶子最会聊天,东一茬西一茬,话题永远落不到地上。
马延庆的儿子马勇刚今年高二升高三,明年的这个时候,不出意外已经上了大学。
从外面窜进店里,看见老爹招手。
“蛋子,过来给你钱叔打声招呼。”
“哪个钱叔,爸,我还有两套卷子没做,先回家了。”
“等等,毛毛躁躁的像个什么样子,过去打声招呼!”刘青铃过去拽住他,使着眼色。
马勇刚目光朝钱度那边看了一眼,嘀咕道:“瞅着比我还年轻,都没什么印象,哪儿来的叔叔。”
老老实实上前打招呼,钱度摆手笑道:“快别了,叫叔怪不得劲的,我现在三十都没,总感觉把人叫老了,我比你大个几岁,喊声钱哥不过分吧?”
“钱哥。”
马延庆见自家儿子不情不愿的,强调道:“你不是明年就要高考吗,还不快跟你钱哥取取经,人家可是北大的高材生。”
“我又不考北大,我要考南方沿海城市的大学。”马勇刚诧异的看了眼钱度,倒是没了刚开始的那种抵触。
马延庆听着耳朵一鸣,胸口一起一伏的:“京城的大学,北大清华哪个不比南方的学校好?咱们老马家的根儿就在这边,老子连你的婚房都给你买了,大Bj买房,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你趁早把这个念头给我打消。”
“沿海正在大开发,那里才是我们年轻人大展宏图的地方,爸,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在马勇刚眼里,从小时候的记忆算起,父亲母亲都是围绕着那个早点摊子忙活。
现在是好点了,早点摊变成了饭馆,可在他眼里人生已经被这家店,被这个生意绑牢了,像是飞不起来的囚鸟。
坐了没一会儿,手里抱着几本京城青年出版社的复习题起身离开。
再看马延庆,一张脸已经苦成了麻瓜。
“这孩子从小就心气高,学习也用功,不用我们操心,就是体会不到我们当父母的这么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现在是一聊到这方面,就跟你急眼,老看不起这家饭馆。
从他嘴里,就感觉做生意赚钱很简单似的,说什么也不听,非要去南边,那边有什么好的。”
“哎,钱度,让你们看笑话了”
“马叔,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想做生意的,不都想着去南边下海闯一闯么,总归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现在还小,以后总会懂你们的良苦用心。”
刘青铃附和道:“孩子越大越不听管教,现在我们俩就怕这孩子考了那边的大学,以后毕业不回来了,你们说这...”
话题聊到这里变的相当沉重,至于解法,堪称无解。
老两口现在唯
一能做的,就是一边劝说,一边做好生意。
起码孩子在外,不管是好是坏,家里还有父母这层后盾,还有条后路可走。
饭罢,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离开。
钱度也不能绝对的说谁对谁错,大学毕业,很有可能在南方奋斗十年,回来连套像模像样的四合院都买不起。
也有可能真正的站在了时代浪潮的浪尖上,让老两口逢人都值得开口炫耀。
只不过现在的矛盾很明朗,儿子想靠自己闯荡,父母又觉着自己的辛苦奋斗得不到自己小崽子的认可。
钱度从后视镜上看了眼自家儿子:“钱小宝,以后吃喝玩乐当个混世主都行,只要别创业老子就烧高香了,听见没。”
“说什么呢你,”韩子童在副驾驶瞪眼拍了他一下。
钱度短暂的认怂,只不过话糙理不糙,就他现在的家业,安安生生到了年纪继承接班,总比二代高喊创业来的稳当。
哪怕吃喝玩乐,单就一个萨哈林能源公司都能让这小子从小败到老了。
钱宝没怎么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老老实实应了句。
“听见了,爸爸。”
韩子童狠狠的拧巴了钱度一下,她可是要望子成龙的,好嘛,自己枕边人的要求竟然低到了这种程度。
回到家,依旧使脸色,钱度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外是某某公司董事会成员怎么了,百亿千亿神豪又怎么了,在家老婆耍脾气锁门,他是一点办法都没。
“姓钱的,从今天开始分居,东屋西屋自己收拾选一个,在乱敲门,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
“嘿,我这暴脾气。”
踢开脚边摇尾巴的狗子,钱度窜到东屋,铺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乐乐呵呵的打招呼,结果换来一张冷脸,上班更是连钱宝给带走了。
钱度一整个呆住,咱就嘴嗨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也不对,事实证明,二代创业就是死路一条,败家都比创业来的强啊!
刘地理带着王世辉从外面窜进门,先是扫院子,再浇花,完活儿又给钱度重新烧水泡上茶。
“超市很闲?跑我这儿献什么殷勤。”
“钱叔,我想买几辆面包车用来拉货,这样又方便又省事,也不用老让人帮忙,这人情搭进去以后都得还。”
钱度看着他撇嘴道:“你是老板,这种小事自己决定就行,这也问我?”
刘地理挠了挠头,一辆昌河面包车再便宜也得五万块钱,一下子买五辆,自己哪能做得了这主。
“钱叔,还有一事儿,超市的现金太多了,不管是放店里还是放家里我都放心不下,每次去银行存钱,路上都提心吊胆的,我看有的储蓄所有那个武装押运...”
“你小子是真敢想,”钱度白了他一眼:“人家那是银行营业厅,你当是自己家开的饭馆呢。”
“可超市里都是毛票子,一个星期不存,数量都大的惊人,关键是太显眼了,我这不是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钱度想了想也是,“真有那么多?”
“整钱有,大部分都是几分几毛的,一不小心钱夹子就塞满了。”
“你先回去,我联系联系建设银行,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