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重来

撑着竹榻坐起身，动作间牵动了后背的肌肉，传来清晰的酸痛感。低头时，他看见自己穿着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银线暗纹的云纹图案——这是他在游戏里花了三百金锭定制的时装“云流”，袖口那个小小的墨点，还是他某次直播时故意用染料弄上去的“专属标记”。小姑娘噗嗤笑了出来，声音像风铃般清脆：“公子莫不是睡糊涂了？这烟雨镇的桃花坞，除了您还有谁敢在雨里睡大觉？”她用伞尖指了指院角，“昨儿您还说要等雨停了摘桃花酿酒呢，说要给城南的张婆婆送去。”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院角那棵千年桃树遮天蔽日，枝桠几乎伸到了竹榻上方。粉白色的花瓣被雨水打落，在青石板上积成薄薄的一层，踩上去应该会软绵绵的。树干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砚”字，那是他游戏角色十五级时，为了纪念“第一次打败山贼”刻下的——当时他还在直播间炫耀，说这是“江湖留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锦袍的下摆。他知道，从踏入这场雨幕开始，那个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世界，已经彻底离他远去了。而前方等待他的，是一个真实到残酷的江湖。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至少，他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清楚“剧情走向”——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的优势。雨还在下，桃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像是一场盛大而诡异的告别仪式。沈砚望着夜惊风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不管这里是哪里，他都要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在桃花坞里，举着油纸伞等待他回去的小姑娘。毕竟，这次不能读档了。沈砚的指尖刚触到青铜镜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响起熟悉的提示音——不是游戏里的系统音，而是他自己设置的微信提示音，是段轻快的钢琴曲。他猛地摸向胸口，指尖穿过锦袍的布料，触到个冰凉坚硬的物件。掏出来一看，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那部本该在主机箱爆炸时烧毁的手机！屏幕已经裂了道蛛网般的纹路，边缘还沾着焦黑的痕迹，可此刻竟亮着，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未知，内容只有一行字：【欢迎来到真实的江湖】。手机的触感冰凉，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屏幕的光映在他震惊的瞳孔里，泛着蓝幽幽的色泽。沈砚下意识地按亮屏幕，发现电量还剩 37%，信号格是空的，时间停留在凌晨 3:17——正是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沈公子？”夜惊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催促，“教主的命令，你也敢迟疑？”沈砚猛地抬头，撞进教主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游戏 npC的程序化冷漠，只有深不见底的探究，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他忽然想起游戏加载界面的那句话：“江湖路远，每一步都是选择。”可这不是游戏。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青铜镜，铜绿的纹路在指尖硌出细微的痛感；抬头望着高坐主位的教主，对方指尖的白玉棋子还在轻轻转动，裂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手机还在掌心发烫，那条【欢迎来到真实的江湖】的消息像个烙印，烫得他心慌。“为什么是我？”沈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带着连他自己都惊讶的镇定。教主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因为你是沈家的后人。”沈家？沈砚的呼吸一滞。游戏里的角色介绍从未提过“沈”是姓氏，他一直以为“沈砚”只是个代号。“离魂教的最后一任圣女，也姓沈。”教主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以为，你那没落的师门，真的只是因为实力不济才覆灭的？”夜惊风突然上前一步，手里的马鞭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教主，不必跟他废话。”“无妨。”教主抬手制止了他，目光重新落回沈砚身上，“想知道真相，就去清风剑派。记住，必须是你亲手交给苏长老，别人代劳，可就不灵了。”沈砚握紧了手里的青铜镜，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新的剧情陷阱，不知道苏长老会不会像游戏里那样，见面就放“清风剑法”大招，更不知道这半块青铜镜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可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手机的电量还在一点点减少，37%，36%……像是在倒数。这不是游戏里可以随时充值的虚拟货币，而是真实流逝的时间。他抬头望向殿外的云雾，那里藏着断云峰的悬崖和白骨，藏着不能读档的死亡。“好。”沈砚听见自己说。教主笑了，面具下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明智的选择。西厢房的卷宗，你可以先去看看。”夜惊风冷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沈砚跟在他身后，经过大殿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教主还坐在主位上，手里的白玉棋子转得更快了，裂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情。西厢房的门是梨花木做的，上面刻着缠枝莲的纹样，沈砚的指尖拂过雕花时，能摸到木材的纹理和细微的毛刺。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书脊上的字迹工整，《南疆毒经》《西域兵器谱》《江湖门派考》……很多都是游戏里只闻其名、从未见过的秘籍。卷宗放在靠窗的书桌上，用暗红色的绸带系着，封面上写着“离魂教秘录”四个篆字。沈砚解开绸带时，指尖有些颤抖，他知道，翻开这一页，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世界，回不去那个在直播间里指点江山的“砚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雾渐渐散开，露出远处青灰色的山峦。沈砚低头看着卷宗上的字迹，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第一行字就让他浑身一震：“离魂教沈家，世代守护离魂玉……”手机在此时又响了一声，屏幕亮起，电量显示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