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灰尘气息
他佝偻着腰，忍着钻心的疼痛，脚步踉跄地在前面引路。
雨水顺着破损的屋檐滴落，砸在屋外泥泞的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三人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血腥与妖异气息的屋子，走向村子更深处。
瘟神跟在谢木川身后半步，那双灰败的眼珠偶尔扫过周围死寂的农舍，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村子的祠堂，坐落在村落最中心的位置。
它比周围的民居显得规整一些，却也同样掩不住岁月的侵蚀，显得颇为破败。
祠堂褪色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村长颤抖着伸出布满污泥的手，用力将沉重的大门推开。
吱呀。
一股陈旧的灰尘气息，混合着若有似无的香火味道，扑面而来。
祠堂内部光线昏暗。
正中供奉着几块字迹模糊不清的牌位，在昏暗中透着一股阴森。
角落里随意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杂物，蛛网缠结。
村长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供桌下方。
他在那堆积年的杂物中手脚并用地翻找起来，动作急切而慌乱。
很快，他吃力地从最底下拖出了一只样式古旧、边缘包着铜皮的沉重木箱。
箱子被打开，里面是一些零散的、看不出用途的物件。
最上面，静静躺着一本用某种粗糙兽皮包裹着的书籍。
书页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黄色，边缘卷曲破损，散发着浓郁的古老岁月气息。
“大人，关于蚕神，还有一些，一些祭祀、应对的法子，都记载在这里面。”
村长双手颤抖着，将这本古籍恭恭敬敬地捧到谢木川面前，仿佛捧着的是村子最后的希望。
谢木川伸手接过古籍。
入手微沉，兽皮封面带着一种奇特的韧性。
他翻开书页。
上面的文字并非如今通用的字体，而是一种更加古老、笔画繁复、接近符文的象形文字。
好在他学识广博，对各种古文字都有涉猎，勉强能够辨认其意。
书页上，除了记载着一些语焉不详的、关于蚕神的传说，以及繁琐复杂的祭祀流程之外，果然在书籍的后半部分，提到了一种特殊的封印之术。
这种封印术颇为精妙，似乎可以暂时斩断强大魂魄与地脉之间的那种诡异联系，并将其打入深度沉睡，实现近乎永久的封印。
施展此术，不仅需要绘制特殊的符文，举行相应的仪式，更关键的是，需要几味极为罕见的草药作为辅助。
这些草药充当着引导能量、稳定封印的媒介。
其中大部分草药的名字，谢木川倒是在一些失传的丹方或者古老典籍中见过记载。
虽然极其罕见，费些功夫，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找到。
唯独排在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味主药，让他眉头微蹙。
其名为幽潭龙葵。
古籍上对这味草药的描述极为简单，却也极为骇人。
生于至阴至毒之地，长于毒潭水岸，汲取死气而生。
旁边甚至还附有一副用简陋线条勾勒的地图，指向村子后山深处的一片水域。
地图下方，用更小的字体标注了一行注释：潭水剧毒，触之即死，方圆十里，生机灭绝。
“幽潭龙葵。”
谢木川轻轻合上古籍，目光转向旁边大气不敢出的村长。
“村子后面，是否有一处毒潭？”
村长听到毒潭二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恐惧甚至超过了之前面对蚕妖。“有的，大人，那是禁地！绝对不能靠近的禁地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
“祖祖辈辈都说那潭水能毒死神仙，别说是人了，就是飞鸟虫豸，只要靠近那片地方，都活不了！”
他几乎要瘫软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谢木川对他的恐惧置若罔闻。
他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瘟神。
瘟神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阴沉表情。
但当听到至阴至毒之地和毒潭时，那双死寂的灰败眸子里，似乎极其隐晦地闪过了一丝兴趣？
对于死亡与剧毒的领域，瘟神显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与关注。
“我去取药。”
谢木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无论那毒潭有多危险，幽潭龙葵必须拿到手。
否则，封印便不完整，终究是个巨大的隐患。
瘟神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这细微的动作，表明了他的态度。
谢木川将那本沉重的古籍随手抛还给村长。
“你在这里等着。”
冰冷的声音落下，带着命令的意味。
村长手忙脚乱地接住古籍，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唯一的护身符。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了祠堂。
他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祠堂门口那片灰蒙蒙的雨幕之中，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走去。
祠堂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村长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供桌牌位上空，那若有似无、盘桓不散的阴冷气息。
雨水并未停歇，反而愈发密集，敲打着山间崎岖难行的小路。
泥泞深陷，几乎要吞噬掉人的脚踝。
谢木川与瘟神一前一后，沉默地朝着后山深处跋涉。
越是靠近那片传说中的禁地，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就越是浓重。
不同于村子里那种混杂着血腥的死寂，这里的死寂，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草木枯萎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树木的枝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干。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片开阔地前。
前方，便是一汪幽深的水潭。
潭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表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水潭周围，寸草不生。
连靠近潭边的几棵枯树，也仿佛承受不住那无形的毒瘴，枝干扭曲断裂，倒伏在黑褐色的泥土里，慢慢腐烂。
空气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甜腻气味，吸入肺中，隐隐带着灼烧感。
这里就是恶龙潭。
村长口中，能毒死神仙的禁地。
瘟神那双灰败的眼珠微微转动，扫视着这片绝地，死寂的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极淡的…满意？
似乎这浓郁的死亡与剧毒气息，让他感到某种程度的舒适。
谢木川的目光则锐利地扫过潭边。
他很快就在靠近水潭边缘、一块湿滑黑石的缝隙中，看到了一株奇异的植物。
那植物通体漆黑，叶片边缘却泛着幽蓝色的微光，顶端结着几颗浆果般的果实，如同凝固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