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入龙潭，办公室里的派系斗争
许正阳捏着那张薄薄的调令，站在县政府企业改革办公室的门口。-比·奇?中-蚊-枉? /蕪,错.内\容`
木牌上的红漆有点旧了。
他硬着头皮，抬手敲了敲敞开的门。
咚咚。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像探照灯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这是一间大办公室，中间没有隔断，一眼就能望到底。
但办公室里的人，却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划开，分成了两个世界。
左边靠窗的几张桌子，文件堆得像小山，几个年轻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一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头。
右边的几张桌子，干净得能当镜子照，几个老同志正悠闲地端着搪瓷缸，靠在椅子上看报纸，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从左边那堆人里站了起来，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你就是许正阳同志吧？我是企改办主任，罗宇。”
许正阳赶紧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罗主任您好，我来报到。”
罗宇点点头，指了指办公室最角落，紧挨着杂物柜的一个位置。
“嗯，以后那就是你的办公桌了，先把东西放下，熟悉一下环境。”
那个位置，远离两边的任何一个“圈子”，孤零零地杵在墙角，桌面上还落着一层灰。·薪.顽/夲~鰰¨栈+ ~庚^薪′蕞~全￠
「完美！」
许正阳心里乐开了花。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冷板凳吗？太好了！离门近，开溜方便；位置偏，没人注意。简首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摸鱼宝地。
他嘴上却客气道：“谢谢主任，给您添麻烦了。”
罗宇“嗯”了一声，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再没多看他一眼。
许正阳拎着自己那个装了几本书的网兜，大大方方地走向自己的“宝座”。
他刚把网兜放下，左边一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精神的年轻人就端着杯子走了过来。
年轻人热情地伸出手。
“许主任您好，我叫刘建，欢迎您加入我们企改办！”
许正阳连忙伸手握了握。
“你好你好。”
刘建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一种“自己人”的亲近。
“许主任，您可是赵县长亲自点将调过来的专家，我们早就盼着了！”
他毫不遮掩的声音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
右边那几个看报纸的老同志，翻报纸的声音明显响了一些。
许正阳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一上来就给我贴标签。」
赵彬副县长是改革派的旗手，他的人，自然就被划进了左边的阵营。
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干笑着。-r`u`w_e¨n^x~s!.`c_o,m·
“哈哈，刘建同志，你太客气了，我就是个新人，以后还要多跟各位同事学习。”
刘建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哎，现在县里的企业改革到了关键时期，困难重重，以后我们就在您的领导下的工作了！”
他指了指左边那几个年轻人。
“我们都是跟着赵县长，想为红星县干点实事的人。”
言下之意，右边那几个，就是不干实事的。
许正阳头皮有点麻，只能继续打着哈哈。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刘建似乎还想说什么，右边一个正在用钢笔戳报纸的老同志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
刘建的话头被打断，回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对许正阳挤出一个“你懂的”眼神，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泾渭分明的状态。
左边继续低声讨论，右边继续看报喝茶。
而许正阳，就像楚河汉界中间的那个小兵，被夹在中间，成了视线的焦点。
他决定了。
必须立刻成为一个隐形人。
他先是找来抹布，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桌椅擦得干干净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然后，他拿出自己的搪瓷缸，学着右边老同志的样子，去暖瓶那里倒了满满一杯热茶，还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末。
最后，他从自己的网兜里拿出一份昨天的《安阳日报》，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老干部的神韵。
果然，那些投向他的视线，渐渐都挪开了。
左边的人看他这副做派，眼里的热情淡了几分。
右边的人看他没有凑过去，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了些。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
许正阳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不站队，不惹事，不冒头。
每天喝茶看报，熬到下班
就走人。
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废物，足够没有威胁，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彻底忘记自己的存在。
等到风头过去，再找个机会申请调去什么档案室、资料科，这辈子就算稳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许正阳研究报纸中缝里的小广告中悄然度过。
办公室里的人来了又走，电话铃响了几次，都是找罗主任或者刘建的。
没有人来打扰他。
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让他无比舒坦。
临近下班，许正阳己经把报纸上的每个字都快盘出包浆了。
他正盘算着晚上是吃面条还是吃米饭，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电话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人动弹。
电话是罗宇接的。
他拿起电话，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
“喂，企改办。”
下一秒，他的腰杆瞬间挺首，声音也变得恭敬起来。
“是，是，赵县长……您说。”
“嗯，好的，我明白。”
“好，我马上让他过去。”
罗宇放下电话，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只见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正在装死的许正阳身上。
他的表情很复杂，像是在看一个麻烦，又带了点幸灾乐祸。
“正阳主任。”
许正阳心里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慢吞吞地放下报纸，站了起来。
“罗主任，您叫我？”
罗宇用笔敲了敲桌面，慢悠悠地开口。
“赵县长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左边刘建那群人，向许正阳投来了羡慕又带着点嫉妒的目光。
刚来第一天就被县分管领导单独召见，这是何等的重视！
右边那几个老同志，则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挂上了一抹看好戏的冷笑。
许正阳感觉自己的头皮，唰的一下就麻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个把他硬塞进这个漩涡中心的赵副县长，终究还是没打算让他安安稳稳地当个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