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任三把火，我只想摸鱼
许正阳推开仓储股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屋里原本嘈杂的闲聊声瞬间消失了。\3+叭?墈\书·蛧/ ^最￠芯?彰-结~哽\薪`筷,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视线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他身上。
有怀疑的，有好奇的，更多的是轻蔑。
这是他以前的同事、前辈们，同时也是他未来的“手下”。
一群在粮食局混了半辈子的老油条，和一个空降下来的、嘴上没毛的副股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敌意。
没人起身，没人打招呼。
大家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先开口。
仿佛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许正阳心里门儿清。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帮人就等着看他怎么烧。
烧得太旺，得罪人。
烧不起来，被人当面瓜捏。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
许正阳一肚子盘算，没一处是为了立威。
他只想摸鱼。
安安稳稳地摸鱼，舒舒服服地躺平，谁也别来烦他。
他环视一圈，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大家都在呢吧？”
他自顾自地拉过一张空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姿态懒散，完全没有新领导的半分局促。
“都是老熟人了，大家一切照旧。”
场面依旧安静得可怕。
只有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冷哼。
许正阳的目光扫过去，一个五十来岁、头发稀疏的男人正慢悠悠地用搪瓷缸子喝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邱泽明是老资格了。
许正阳也不在意，他今天不是来交朋友的。
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解决那个会妨碍他摸鱼的最大问题——管理。
他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
“我这一下子当副股长了，也是个所谓的领导了，是不是又要搞什么新花样，折腾大家？”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许正阳笑了笑，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一副准备说书的闲散模样。-纨^夲+鰰`颤¨ !已^发^布_蕞~欣?蟑,劫!
“放心，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所以，我决定从根上解决麻烦。”
他顿了顿，享受着所有人被吊起胃口的神情。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开会。”
“所有人，都到。”
“咱们聊聊，以后这仓储股，到底该怎么干活。”
说完，他站起身，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径首走向股长办公室。
他现在是副股长，也分到了一个靠窗的小隔间。
身后，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瞬间被压抑的议论声打破。
“嘿，这许小子升了官是不一样了！”
“可不是，官不大，这架子倒不小。”
“还解决麻烦？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麻烦！”
许正阳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却微微勾起。
「对，我就是麻烦。」
「一个只想让你们自己卷起来，好让我彻底解放的大麻烦。」
......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
长条桌两旁坐满了人，气氛严肃得像是在开批斗会。
股长钱大明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他是马昆一手提拔上来的，看许正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脏东西。
许正阳施施然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刚泡好的浓茶。
他在钱大明旁边的位置坐下，将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当”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钱大明皱了皱眉，沉声开口：“许副股长，人都到齐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有什么高见？”
话里有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许正阳像是没听出来，他吹了吹茶叶沫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下肚，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也谈不上什么高见。”
他放下茶缸，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这干活的方式，太落后了。”
“大锅饭，吃了这么多年，养出了一身懒骨头。^求_书+帮! ￠毋?错`内?容,”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池塘。
在座的老油条们，脸色瞬间就变了。
“许副股长，话不能这么说吧？”邱泽明阴阳怪气地开口，“咱们都是为国家守粮仓，拿的是死工资，什么懒骨头不懒骨头的？”
“就是！”
“年轻人说话要注意影响！”
许正阳抬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嘈杂声小了下去。
“大家别激动，我没说大家懒。”
他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我是说，这种制度，
会让勤快的人寒心，会让想多干点事的人没奔头。”
他看着众人，抛出了自己的重磅炸弹。
“所以，我提个新方案。”
“从下个月开始，咱们仓储股，搞承包制。”
“承包制？”
钱大明第一个愣住了，其他人也是满脸错愕。
「来了来了，鱼饵来了。」
许正阳心里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
“对，承包制。”
“咱们这么大一个仓库，几十个分区。从现在开始，划分片区，责任到人。”
“每个人，就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基础工作量。每个月，你负责的片区，货物进出、登记、盘点，这些是基础任务。完成了，拿你的基本工资和岗位补贴，一分不少。”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超额有奖。除了基础任务，局里总有临时的搬运、装卸任务吧？以前是大家轮着来，出工不出力。以后，谁愿意干谁干，按件计酬，干得多，拿得多。这笔钱，我去找陈局批，从局里的创收里出。”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指尖在桌上笃笃地敲了两下。
“第三，出了问题，自己担着。你负责的片区，要是出了货损，少了东西，或者盘点对不上账，对不起，你自己负责赔偿，奖金也别想要了。”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许正阳这套闻所未闻的理论给震住了。
这哪里是改革？
这简首是把铁饭碗砸了，换成泥饭碗啊！
许正阳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做了个总结。
“总之一句话：以后大家各管一摊，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干好干坏，全看自己本事。”
他端起茶杯，笑眯眯地看向所有人。
“我呢，就负责一件事。”
“给大家签字，发钱。”
「多完美的甩锅方案啊！」
「你们自己跟自己较劲去吧，只要仓库不出事，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动一下。」
短暂的死寂后，会议室炸了。
“胡闹！这简首是胡闹！”
股长钱大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许正阳的鼻子。
“许正阳！你这是在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把我们工人同志当成什么了？计件的工具吗？”
“我们粮食局是国家单位，讲的是集体荣誉，是奉献精神！你这套东西，是想瓦解我们的队伍！”
几个老油条也立刻跟着附和。
“就是！钱股长说得对！我们不同意！”
“这不是瞎搞吗？以后各干各的，那还是一个集体吗？”
“出了事还要自己赔？凭什么！”
他们慌了。
这种新制度，对他们这些混日子的人来说，就是末日。
然而，角落里几个年轻人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们年轻，有的是力气，可是在这论资排排辈的单位里，干多干少一个样，早就憋着一股劲没处使。
现在，机会来了。
干得越多，拿得越多？
那他们愿意天天睡在仓库里！
人群，悄然分化成了两派。
许正阳看着暴跳如雷的钱大明，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
他没跟钱大明争辩。
他只是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在桌上摊开。
“钱股长，消消气。”
“你看，这是什么？”
钱大明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份关于仓储股试点改革方案的申请报告。
报告的末尾，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陈光平。
下面还盖着粮食局鲜红的公章。
钱大明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他想起来了，昨天下午，他亲眼看到许正阳进了陈局长的办公室，待了足足一个小时。
原来……原来不是去告状，而是去……
“陈局长说了，咱们粮食局也要跟上改革的步伐，要敢于创新，大胆尝试。”
许正阳把报告收回来，小心地折好。
“这个方案，就是咱们仓储股的试点。先试行一个月，看看效果。”
“钱股长，你作为股长，可要带头支持局里的决定啊。”
一顶大帽子，稳稳地扣在了钱大明头上。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对？
那就是反对陈局长，反对改革。
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许正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
“好了，会就开到这里。”
“具体的分区方案，下午就贴出来。明天，正式开始。”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钱大明惨白的脸上。
“散会。”
他施施然地走出会议室，身后是冰火两重天的复杂气
氛。
回到自己的小隔间，许正阳关上门，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窗外，阳光正好，几只麻雀在电线上叽叽喳喳。
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他重新给自己泡上一杯热茶，捧在手里，窝进那张属于他一个人的、宽大舒适的藤椅里。
从明天起，仓储股那帮人，老的为了保住饭碗，小的为了多挣几块钱，估计得卷上天。
再也没人有空来琢磨他这个副股长了。
「完美。」
许正阳满足地呷了一口茶，心里盘算着。
等这套制度上了正轨，他每天就上午来签个字，下午就可以溜号去倒腾国库券了。
升官和搞钱，两不耽误。
这日子，简首不要太美。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他为了偷懒而想出的“馊主意”，会在不久的将来，于整个红星县的国营体系里，掀起一场何等剧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