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安父落狱

安陵容刚在曲院风荷的窗边绣墩上落座,甄嬛便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b\q′z~w?w·._n\e·t?

她一身碧色衣衫,清雅得如同池中新荷初绽的尖角,带着一身若有似无的荷风。

一进门,她便笑盈盈地看向安陵容:“妹妹可晾好茶了?远远便似闻着香了。”

安陵容莞尔,执起案上白瓷茶壶,将的茶汤注入杯中:“姐姐真是好灵的鼻子。这是上午出门前,让浮金特意晾着的茶,用的正是清早采自荷叶上的露水烹的。姐姐快尝尝。”

她将茶杯递向甄嬛。

甄嬛却不伸手去接,只微微倾身,就着安陵容的手,轻啜了一口。

茶汤入喉,她眉眼舒展,赞道:“好香的茶。”

安陵容也品了一口,待那清幽的荷香在口中弥漫开,方才放下茶盏,似不经意地提起:“方才回来时,倒瞧见一桩趣事。”

她将三阿哥弘时在万方安和栏杆外对果郡王侍女那失态之举,细细说与甄嬛听了。

末了,她指尖轻轻划过杯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入宫后,我冷眼瞧着,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心里头怕是铁定了主意,要扶植一位皇子了。”

甄嬛闻言,神色不动,只将茶盏稳稳置于案上,接口道:

“眼下,西阿哥不受皇上待见,五阿哥年纪尚幼,天资不足。算来算去,三阿哥确实是她唯一,也是最好的人选。′?*小&%说¢÷£C>|mˉ#s?? ¤已x发u=布o最~>?新?′章′??节)??”

“正是。”安陵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手中有皇子傍身,她这皇后的位子自然坐得更安稳如山。”

她顿了顿:“只是……皇后手里的‘皇子’,未必就真能成得了‘太子’。”

安陵容又在心里补充道,只是她不愿白白让皇后得了这个指望。

这念头在她心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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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的午后,蝉鸣聒噪。

安陵容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团扇的流苏,昏昏欲睡。

王德禄脚步匆匆地进来,压低声音急报:

“小主!安大人押送西北的军粮被劫了!人己被拿下,问斩的折子都递上去了!”

榻上的人儿眼睫微颤,缓缓睁开。

那眼中没有震惊,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无。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只是听闻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知道了。”

便挥手让王德禄退下了。

终于来了。

这一世,并非不能提前规避父亲这桩祸事。

可她偏不。

她需要这场“飞来横祸”,需要这把悬在安比槐头顶的铡刀。

那个昏聩贪婪、薄情寡义的父亲?斩了便斩了,她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

只是……还不到时候。

此刻让他人头落地,只会连累母亲和萧姨娘。

让这混账在死囚牢里多吃些苦头,倒是她乐见其成的。

但更重要的是,这桩“滔天大罪”,是她精心等待的棋子。

它,必须发生。

念及此,她便又阖上眼,沉入一片冰凉的静谧。

王德禄生怕扰了她,忙带着几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取了粘杆,去庭院里粘那扰人的知了。

凉扇轻摇,将带着冰鉴寒气的风徐徐扑来,甚是舒爽,仿佛能将外界的纷扰也一并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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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将窗棂染上一层暖金色时,甄嬛提着食盒匆匆而至。

她原以为陵容此刻定是愁云惨淡,泪痕未干,却见人刚起身,慵懒地坐在镜前,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眼神清亮,精神头竟是出奇的好。

甄嬛微微一怔,将食盒放下:“我一路紧赶慢赶,生怕妹妹急坏了,躲在屋里哭呢。没成想,妹妹倒好,自己安安稳稳睡了个囫囵觉?”

安陵容笑道:“姐姐多虑了。此刻最该急的,哪里是你我?只怕是翊坤宫那位,此刻正铆足了劲儿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力求严惩,好借我父亲这颗人头立威呢。”

甄嬛在她身侧坐下,正色道:“军粮被劫,战时重罪。皇上正为年羹尧大捷高兴,骤然被泼了这盆冷水,盛怒可想而知。这几日,怕是难有召见了。”

安陵容看向镜中甄嬛关切的脸:“父亲罪责深重,陵容不敢奢求宽宥。幸而……”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皇上念着我尚有几分薄面,应能保全母亲无虞。如此,我便安心了。”

甄嬛蹙眉道:“罢了罢了,妹妹心中有主意便好,姐姐我倒是看不明白了。”

恰在此时,浮金捧着一封书信疾步入内,低声道:“小主,宫里储秀宫加急送来的。”

展开信笺,果然是眉庄手书。

信中言道,其父沈自山正协理后续粮草事宜,她可即刻修书请父亲据实陈情。

安大人

失职当罚,然念其初涉此等重任,路途艰险敌情难料,且正值年大将军凯旋之际,不宜重罚功臣下属寒了人心。

恳请皇上允其戴罪立功,加倍筹措或押送下一批紧要军需,若再有失,数罪并罚!

“‘戴罪立功’西字妙极!”甄嬛阅罢,眼中亮起赞许的光芒,“眉姐姐此策甚好!既给了皇上下台阶,显其赏罚分明又顾念功臣体面,又实际解决了粮草后续之忧,比那等哭诉求情不知高明多少。”

安陵容的目光在信纸上停留片刻,却并未见喜色。

她沉吟少顷,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落笔极快,字迹却异常沉稳。

“眉姐姐:

此乃多事之秋,皇子诞生在即,万望珍重自身,勿忧外事。切切不可修书令伯父涉险求情!

陵容家事,自有主张,定不教姐姐烦忧。

唯盼姐姐安泰,静待麟儿降世。

陵容 字”

写罢,她又亲自开了箱笼,取出几身早就备好的、用最细软云锦裁制的婴孩小衣,与信笺一并交给王德禄:

“速速安排,快马加鞭,务必在宫门落钥前,送到惠嫔手中!”

王德禄捧着信和衣物匆匆退下。

甄嬛看着安陵容,那双总是温婉含情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渊,她心中的疑云非但未散,反而更浓了。

安陵容坐过来,拉着甄嬛的手,道:“姐姐方才说,眉姐姐的‘戴罪立功’之策甚好,既给了皇上下台阶,又解决了粮草后续之忧。姐姐觉得,这台阶,皇上想不想下?”

甄嬛沉吟道:“皇上自然是想下的。盛怒是一时,但粮草后续、军心稳固、功臣体面,皆是国之大事。若有妥当之策,既能严惩失职,又不至于寒了人心,更解了燃眉之急,皇上何乐而不为?只是……”

她看向安陵容:“华妃咄咄逼人,定会阻挠,让这台阶变得难以下脚。”

“姐姐看得透彻。”安陵容唇角微扬,“皇上想下台阶,却需要有人铺好台阶,更需要有人替他挡住那些想把台阶拆了的人。”

“妹妹的意思是…”甄嬛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隐隐浮现。

“这铺台阶、挡拆台的人,最名正言顺,又最能制衡华妃的……”安陵容回眸,眼中锐光一闪即逝。

“只有皇后!”甄嬛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