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县城婆罗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

第568章 县城婆罗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老周的抑鬱症是装出来的,但他內心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在处理徐某和唐某这起案子时,那种深刻的自责感几乎压垮了他。

唐某最后那句带著冷笑的“感谢”——“替我谢谢那位调解员,要不是他说『男人喝多了都这样』,我可能.捅不到十二刀。”——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老周心里。

从老周的嘴里,陈默和张予綺了解到了更多的细节和过程。

案发前,作为调解员的老周,曾多次上门调解这对“模范夫妻”的“小摩擦”。每次,徐某都表现得彬彬有礼,甚至主动给妻子端茶倒水,而唐某则沉默寡言,只是偶尔点头或摇头。当时的老周,和其他人一样,被徐某精心偽装的外表蒙蔽了。

徐某很擅长操控人心,甚至故意在调解时表现出“无奈丈夫”的模样,低声下气地说:“是我不好,喝多了脾气上来,嚇到她了。”

而老周也和其他人一样,用那句轻飘飘的“男人喝多了都这样”盖过了唐某的恐惧。

直到案件判决后,警方深入调查,所有隱藏的细节才浮出水面——徐某的精神控制、经济封锁、心理折磨,以及唐某长期遭受的隱忍与压抑。老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调解,非但没有帮到唐某,反而无形中成了徐某的帮凶。他的那句“男人喝多了都这样”,或许让唐某更加绝望,最终选择了极端方式反抗。

这种迟来的真相,让老周陷入深深的自责。他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轻率,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间接助长了徐某的暴行。

“每当想起唐某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和那句带著讥讽的“感谢”,我的胸口就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老周说道。

所以,他的颓废不是演的,是真实的悔恨与痛苦。他觉得自己不配再当调解员,甚至不配被同情。然而,抑鬱症的诊断是他编的——他寧愿別人觉得他是病了,也不想承认,他是被自己的良心审判到崩溃的。

从老周这里离开,陈默和张予綺都还没有从真相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同时也让他们对调解员这个职业有了不同的认知。

“真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张予綺忍不住说道。

以她的脑容量,想要完全理解这个事情,真的有难度。

好吧,其实陈默也有些被刷新了认知。

他和张予綺此前都认为,调解员在这个案件里面起到了很不好的作用,事实也是如此。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事情,能怪调解员吗

还真的不好说,站在唐某的立场上,她有理由怪调解员老周,但是站在旁观著的立场上,老周错了吗

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能想到徐某会这么可怕,这么的处心积虑。

张予綺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抠著真皮座椅的接缝。探监室里的空调冷气好像还黏在皮肤上,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女人说起“替葱和猫补四刀”时平静的眼神。

她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指甲在他錶带上磕出轻响:“这破事比咱们看过的所有剧本都邪门!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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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前一扑,膝盖压著座椅发出吱呀声。

“你就直接把这事拍成电影!让那些瞎了眼的人都看清楚,家暴他妈的不仅是用拳头揍人!”

陈默感觉到她手心出了汗,像块浸了水的丝绒。他反手捏了捏她虎口,这傻娘们每次认真起来就会忘记控制手劲。

“剧本”

他抽出被掐红的手腕,翻开平板里的案件照片。屏幕冷光里,那对夫妻的婚纱照笑得刺眼。

“衝突够足,悬念也有——”

他划到死者被捅成筛子的验尸图:“连血腥场面都是现成的。”

张予綺刚要咧嘴,就看见陈默突然把平板倒扣在腿上。

“但我要拍的不是《今日说法》特別篇。”

他摇著头,手指在车窗上敲出闷响:“观眾看完只会骂两句『这男的真该死』,然后呢明天继续对老婆说『我养你』”

商务车碾过减速带,顛得张予綺的钻石脚链在踝骨上硌出红印。她想起探监室玻璃后那个女人无名指上的戒痕,比周围皮肤白得像道疤。

“艹!”

她突然踹了脚前座椅背:“那你说怎么拍难道找群圣母来演『虽然我被pua但还是要相信爱情』”

亚麻灰的长髮隨著动作扫到陈默脸上,带著火锅味的洗髮水香气——这虎娘们早上非要用新买的网红椒洗髮露。

陈默揪住她一缕头髮往后拽:“急什么”

“如果不是去见了调解员老周,我们之前是怎么想的”

“老赵,我们先取见下一个受害者,精神控制这种隱形家暴固然可怕,但是物理意义上的家暴,却更普遍。”

张予綺突然安静下来。她盯著陈默侧脸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扯他耳朵:“你早想好了是不是”

见他吃痛皱眉,又凑上去吧唧亲在他下巴上:“快说!是不是要搞个连环套”

“系好安全带。”陈默拍开她乱摸的手,示意司机出发。车窗外的监狱铁柵栏正在后退,像褪色的电影胶片。

“老赵说说这个受害者的情况。”陈默示意赵明诉说情况。

“咳咳,这个受害者和之前的唐某不一样,她是真的惨!而且是那种最直接的家暴!”

“受害者和当年那个轰动一时的被家暴十六次,最后只能带著尿袋生活的受害者很像,同时更加绝望!”赵明说道。

“你们能想像吗受害者的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遭遇,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全部都是劝她忍耐忍耐再忍耐的甚至包括执法者,包括调解员。”赵明翻看著资料说道。

“这怎么可能他们眼瞎,心也瞎吗”张予綺有些无法理解。

“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县城婆罗门”你们知道吧”赵明问道。

“县城婆罗门”张予綺有些懵。

赵明解释道:“婆罗门这个词汇来源於印度的种姓制度,指社会上的精英阶层,主要由僧侣和学者组成。而在国內的网络语境中,“县城婆罗门”则指的是那些在县城中凭藉家族背景和资源掌握各类政商资源,生活得心应手的年轻人。”

“这个案例里面的男方赵某,就是县城婆罗门的现实版!”

“你的意思是,他在当地很有势力”张予綺问道。

“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在当地,各个官方部门,都有对方的“家族”的人任职。

你能想像,受害者李某,甚至逃都逃不出这座县城因为她甚至买个票,第一时间都会被丈夫赵某知道。

她躲起来,赵某却能迅速找到她。

身边的人明明知道赵明对她长期进行家暴,可是报警,派出所的人也认识赵某,甚至还是远亲关係。

法院,婚姻调解委员会,妇联等等,同样的都有赵家的关係。”

张予綺整个人都懵了。

张予綺瞪大眼睛,指甲无意识抠著真皮座椅缝线:“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把人困死在一个县城里”

赵明把平板电脑转过去,屏幕上是受害者李某的户籍档案:“赵家几代人在本地经营。你看这个——”

他点开关係图谱,密密麻麻的红线像蜘蛛网般铺满屏幕:“交警队表舅、火车站售票处堂姐、妇联办公室侄女全是些不起眼的岗位。”

“艹!”

张予綺突然抢过平板,两根手指放大派出所民警名单:“这王八蛋的远房表哥居然是片警那她还报个屁的警啊!”

她气得把平板往座椅上一摔,镶著水钻的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声响。

车窗外掠过县城破旧的gg牌:“xx县欢迎您!”的標语在阳光下泛著诡异的光。

陈默伸手按住她发抖的手腕,赵明又继续道:“最绝的是.”

“她被丈夫家暴,但是连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劝和不劝离。”赵明又说道。

“亲爹妈都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她胸口剧烈起伏,爱马仕丝巾领口被扯得歪到一边。

陈默对此倒是不陌生,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情况越小的地方,越普遍。

那些人或许都不是什么身居高位位高权重的人,但是组合起来却是无比恐怖的力量,特別是对於普通人而言。

这次要去见的这个受害人李某,就是被这样一张庞大的人际关係网给网在其中。

“其实这也正常,你看,这是对方的父亲的原话:闺女啊,赵明打你是他不对但你看他姐夫在教育局,咱孙子以后上学”赵明指著资料里面的一段对方的父亲的话说道。

“知道李某最后一次逃跑怎么被逮住的吗”

他调出客运站监控截图:“她最好的闺蜜——现在是长途售票员,转头就通知了赵明。”

“更讽刺的是这个。”

陈默点开县法院去年的表彰通报,《赵xx法官成功调解第100起离婚纠纷》的標题赫然在列。

配图里禿顶法官正亲切握著对夫妻的手——其中满脸淤青的女人正是李某。

“艹他妈的调解!”

张予綺一脚踹向前排座椅,15厘米的jiy choo高跟鞋跟“咔”地折断。她红著眼掏出粉饼盒砸向车窗:“这哪是调解这他妈是给屠宰场递刀!”

陈默由著她发泄,直到车子拐进一条窄巷才开口:“待会见到人”

话音未落,张予綺已经“哗”地拉开车窗帘——巷子尽头,三个蹲著抽菸的男人齐刷刷抬头。

“看见没”

陈默压低声音:“连我们车还没停稳,盯梢的就到位了。”

后视镜里,有个穿貂皮的女人正假装玩手机,摄像头却分明对著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