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就你也配来搞我？
张卫民脚步飞快，压低声音道：
“举报信说你江安搞资本主义那一套，电视机、收音机、冰箱一应俱全。还说这些不是你自己买的，是挪用集体物资；又说你修桥是假、搞私人关系是真，村里人就出力，你家坐享其成。”
江安眉头一皱：“谁写的？”
“还能有谁？”张卫民咬牙，道：“你那表哥刘铁柱，加上陈娇玲那小知青。昨天你不是把他们撵了？两人怀恨在心，写封信托周金贵送进了公社。现在县里来人了，就在村部等你。”
“来的是谁？”江安眯起眼。
“卞东来，县农工办挂职下来的。嘴上说来审查问题，样子可更像来敲竹杠的。”
江安冷笑：“那就看看，他怎么敲。”
……
不到一刻钟，江安换了身干净棉衣，跟着张卫民进了大队部。
屋里炉火正旺，气压却低得发紧。
靠窗坐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深灰呢子大衣，崭新军皮鞋，左手一枚大戒指，右手把着茶杯盖，咣当咣当地转。
“县农工办，卞东来。”张卫民介绍。
“这位就是江安？”
卞东来抬眼，慢声慢气：
“啧，年纪不大，名头不小。最近县里都在说！青山村出了个能人，带着村民修桥、斗狼群，还有什么虎崽、熊崽，电视机收音机一样不差。县委还夸，说是先进典型。”
他话锋一顿，眼神一冷：“可也有举报，说你家生活条件过于优渥，不合农村实际。尤其那台电视，群众反映很大。”
“解释解释？”
江安淡淡一笑：“供销社凭票买的，三转一响，票据齐全。收音机是公社奖励，电视机是我拿山货换的。你要看，我现在就拿票据来。”
“那你说你没利用职务便利搞特殊？”卞东来抬了抬下巴。
“我啥职务？”江安笑，“临时工头一个，哪来的特殊？”
“那新房咋来的？”
“打猎挣的钱盖的，没占公家一块砖。”
“有人说你修桥是假，给你丈人家铺路运药材是真。”
“我丈人姓伊，当教书的，不运药材。”江安不紧不慢，“桥是公社批的，材料走公账，账目公开。”
卞东来“啧”了一声，神色不耐：“小同志，火气不小啊？你以为我问你，是指望听你这堆嘴皮子？”
他往后一靠，把脚搁在炕边凳子上，斜眼看江安：“现在上面整顿基层，整的是作风。谁家生活特殊，谁就得接受审查。你这边电视机、那边山货换票子，还有金雕熊崽这档子事，要是让别的村干部学了，成啥样？”
声音忽然拔高：“集体主义不要了？艰苦奋斗不要了？”
江安冷冷道：“艰苦奋斗得靠实干，不是靠吃群众、压群众。”
“你是在说我吃群众？”
卞东来眼神一沉，猛地一拍桌子：
“少嚣张！昨晚我住供销社招待所，听说你家野味不离锅，油腥气直冲楼上。你有空打狼炖肉、收山货，怎么就没空上交材料？上级来视察，你一个不招呼，就这态度？”
他顿了顿，忽地笑了：“不过嘛……也不是不讲理。”
从衣袋里摸出一张表格晃了晃：“真觉得委屈也行。填个表，主动整改，捐一百斤粮、五十斤油，这事就过去。顺带，你那块野山地听说土质不错，交给县农垦队统一规划。你也清闲，不用操心。”
江安脸色沉了：“你的意思是，交钱、交地、交人情，这就翻篇？”
“你懂就好。”卞东来冷笑。
张卫民在旁皱眉，刚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串高跟鞋声。
“哎哟，卞主任！”
陈娇玲拎着一身修身呢子大衣进来，头发梳得溜光，满脸谄笑。
她一眼看见江安，眼底闪过得意：
“江安同志也在啊？您不是要审查风气嘛，这人得重点关注。我们知青队住破屋吃粗粮，他家可不一样，白面天天有，电视还开上了，我都没见过。”
江安眼皮未抬：“那是因为你只会搬嘴，不会搬石头。”
“你！”陈娇玲涨红了脸，“骂谁呢？”
“说一条爱咬人的狗。”江安冷冷道，“谁对号，拦不住。”
“什么态度！”卞东来又拍桌，“对抗审查，反对组织决定？”
张卫民上前一步，挡在江安前：“卞主任，您来视察，咱欢迎。可要是打着整顿旗号变相罚款、逼人就范，那可不是为民办事，是公报私仇。”
“你敢质疑我？”卞东来起身。
“不是质疑，是提醒。”张卫民不卑不亢，“江安为青山村修桥出力，群众都看着。他家一砖一瓦都能查，票据在这儿，公社也备着份，谁翻都不怕。”
“你拿这点票据压我？”卞东来冷哼。
江安把手里的票据推到桌上：“要看就看。不看，就别拿鸡毛当令箭。”
他盯着卞东来，语气平平，却刀锋毕露：“你说我搞特殊？你手里那张表，才叫特殊。我家有吃有喝，是我们一家打猎、开荒、修桥挣来的。电视、收音机、三转一响，一张票一分钱，供销社明码标价。你要怀疑，带人去我家查，我把门敞开。”
屋内一静。炉火跳了两下，把墙上一条红缨影子映得更亮。
卞东来的笑意一点点收了，捏着杯盖的手绷紧，冷声道：
“好啊，你行。一套一套的，说得挺顺。就不怕我一句话，把你这金雕虎崽修桥队给掀了？”
“你以为你是县委主任，还是公社第一主任？一句话就能把桥掀了？你是来调查问题的，不是来做买卖。想让我认错、交地、送钱！你配吗？”江安冷笑道。
啪！
卞东来当场摔了茶杯：“放肆！这是顶撞上级，严重的组织纪律问题！”
陈娇玲立刻尖着嗓子往前挤：“对！江安你完了！你也不照照镜子，一个农民、一个养熊的，靠山货混日子的，也敢跟干部硬刚？这里是青山村，不是你们的土匪窝！”
她一拍桌子，抽出一张纸晃来晃去：“举报信是我写的，怎么了？我实名举报！村民苦不堪言。你拿着集体资源养小老婆？那什么伊莉娜，就是你包养的外国人！”
“胡说！”张卫民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伊莉娜是咱青山村的正式教师，有公社任命，我亲自盖章！”
“盖章也不干净！”陈娇玲扬起下巴，“她哪来的户口，哪来的票？江安，你真有本事，一边跟我们知青撕破脸，一边抱着白毛女招摇过市。”
她忽地转向屋外的人群，指指点点：“都看见了吧？这人早就膨胀了！吃独食，搞资本主义，养异国女子，窝藏山货！卞主任，赶紧下命令，把他带走审查！”
屋外挤满了村民，嘈杂声瞬间炸开。
“胡扯！伊莉娜天天教书，从不争不抢！”
“江安家的光景是干出来的！”
“就她陈娇玲，最偷懒，粮不种，鸡不喂，净会钻营！”
陈娇玲仗着卞东来撑腰，横起眼：“都闭嘴！这事已经报上去了，县里早晚处理。来人！”
“等会儿。”
江安把话头掐住。
他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小方盒，带根细天线，往桌上一搁，啪嗒一声。他按下按钮，屋里立刻响起清清楚楚的录音：
“……你那块野山地，听说土质不错。不如交给我们县农垦队统一规划……你也轻省，不用再操心了。”
“捐个一百斤粮食，五十斤油，这风波就过去。”
声音字正腔圆，语气不紧不慢。屋里瞬时寂静，连落地的瓷片滚到脚边的“咯噔”都听得见。
卞东来脸色“唰”地褪尽：“你……你录音？！”
“没错。”江安笑意不达眼，“你刚才不是说‘你懂就好’吗？我当然懂，也得让大伙儿都听懂。”
门口的村民面面相觑，随即炸锅：“好家伙，讹粮食要地！”
“怪不得绕来绕去，原来打这个主意！”
“还是安子机灵，把这狗官的嘴脸录下来了！”
张卫民猛地把桌上的整改表一把抄起，撕得粉碎：“好得很！敢勒索村干部，勒劳力的血汗钱！你卞东来算什么东西？滚出我们青山村！”
卞东来青一阵白一阵，硬撑着吼：“你们反了天！我代表县里工作队！谁敢袭击上头的干部！”
江安嗤了一声：“组织干部就吃老百姓的肉？勒他们的地？你这双皮鞋，是集体供应的还是山货兑的？”
张卫民再不客气，沉声一喝：“刘明德！”
“到！”
门口的人应声而进。
治保主任刘明德早带着两名民兵候着，听得明明白白。
“把这位卞副主任，连人带包押去公社，交纪检组调查！”
张卫民怒火冲天，道，“狐假虎威，借县里名义办私事，正好一查到底！”
“你们敢！”卞东来挣扎，“我可是副主任！”
“那更得查。”
刘明德立刻带人动手，身后的民兵顺手把他皮鞋一拽，丢在地上，“不怕冷？那就光脚凉快凉快。”
卞东来被架出门，还在喊：“我要见县委主任！你们全是！”
“把嘴也堵上，别影响村里吃饭。”
有人递来一团旧袜子，民兵三下两下就塞了进去，院里一片哄笑。
陈娇玲腿一软，瘫坐在地，嘴唇哆嗦半天：“我……我那就是随口一说……”
江安俯身看她：“刚才不是嚷得凶？说我包养毛妹，说我私运山货。现在怎么不说了？”
“我、我是被唆使的……卞主任说你有问题，我才.............”
“你还不如他。”江安冷冷道，“人家起码敢当面勒索，你只会背后放冷箭，不要脸的贱人。”
说完这话，江安挥动手掌，一个大耳巴子打了下去.......